章淮书院中,最后一批京城户籍的学生在腊月二十六日开始了授衣假。章淮书院属京城管辖却不在京城城内,而在京城外七十公里处一片半山树林中,此处剥落红尘,很是幽静古雅。
只是因离京城不近不远,家庭条件优渥的学生自有家族马车前来接送,中等人家的学生几个人约一块儿赁个马车来接,贫寒人家的学生既没有豪华马车牛车接送,也无能力出银钱另外赁上个车,只能几个人卷着包袱一块儿步行回去。
袁予拙早些就嘱咐家中不必额外赁车来接,放假这日,他早早候在李钊门外,待李钊与几个一块儿读书的世兄出来时,他腆着脸就上去,“世子,烦请带小的一程路。”
李钊有些烦不胜烦。
“袁予拙,你虽说是过继出去,但家中也不至于连个马车也无吧。”上次旬假他回了京城,这小子就厚着脸皮挤上他的马车。
真是甩都甩不掉。
果然,袁予拙连连作揖,赔笑道:“世子有所不知,家中也有薄田几亩,如若好生收上两年租子,典卖了倒是能养个马车。可——今年四五月遇了旱灾,绝收了秋粮,后又逢了雪灾,把刚播下种的小麦冻了个遍,哎,只怕口粮都挣不到,哪里还能说养什么马车。”
李钊旁的世兄揶揄道:“即便养不了马车,那也可以与旁人赁个车,再或者,去求你的兄长袁予文啊,他那雕花大马车,书院里何人不眼红?”
袁予拙红着半边脸,嗫喏道:“世子不过是顺路的事,何况我妹子也成了你大嫂,好歹也是姻亲……”
姻亲——
孰不知这二字一出,李钊旁边的人就哄然大笑。
“你那妹子痴痴傻傻,却嫁给了京城上下有名的美男子,本就是高攀,而今你这过继出去的人,还敢妄称姻亲。”
袁予拙胖胖的身躯有些尴尬,红着的脸愈发的抬不起来。
“冲喜……也是成亲,如何就不是了。世子若是嫌弃我,我……我自去拜访妹子妹夫,问问这亲戚是做得还是做不得?”
有人干脆上前来,撩了袁予拙头上的半旧方巾,嬉笑道:“你不知这冲喜就是借命吗?你那痴傻的妹子倒是把废世子给冲活了,可自己的小命自然要填了进去。还做亲戚——,痴心妄想。”
袁予拙听到此处,心头咯噔一声。
连忙看向李钊,“世子,我那妹子……是活不成了?”
李钊本不想回答,可看着就是眼前之人无意之中让他知道了五官上人是他妹子,而后把兄长冲活了,有了这层歪打正着的情意,他只得模棱两可说道:“这几天是不大好,还来侯府请了大夫。”
袁予拙一把抓住李钊衣袖。
“还请世子带我一程,我自是要去探望妹子的。”
不待李钊再有推辞之意,他又补上愤愤不平的话语,“如若我那苦命的妹子真给你家的那个废世子借了命,那我这做兄长的定然是不允的。”
旁的人早已厌烦他这样的无赖状,纷纷学起了他往日的行径。
“你不是早早就说,那袁氏本就灾祸扫把星,是克死你姨娘的罪魁祸首,如今怎么又一口一个妹子,真是书读到狗肚子里,愈发不要脸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