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海水微微波动,那声音带着笑意,“切尔夫人,我只负责为你找到那本书,至于书中法阵的成效,与我无关。”
瑞娅是坨奇怪的海水,永远和自己的同伴不同。她的意识好像已经被注入了和这些人类一样的体系,听得懂每一个词语,只是有的陌生,有的不大理解。
法阵这个词语她也是知道的,巫术师往往需要一些特殊的材料和咒语才能得到有想要的结果。
毫无疑问,她就是那个特殊的材料,可是可是她不过是一团普通的海水呀。
切尔夫人将她放在某个平面上,瑞娅被摊平开,充盈了匣子的四个角。盖子被掀开时,她已经找不到那个好听的声源所在了。
四周燃明了红色的火焰,石壁上火光摇曳,却依然生出一股阴暗感。角落里盘着密密麻麻的蛇,拥挤在一块,吐芯声此起彼伏。
这个房间除了右侧一扇紧闭的铁门和远处一个窗户,其余都是石砌的墙壁。
火光的簇拥下是一张土垒出的床,一个男人僵硬地躺在上面,毫无生的气息。凌乱的卷发似乎汲取了他全部的营养,长得肆意。
更为诡异的是,男人的脸上、胳膊上都有可怕的黑色线绕印记,毫无规律,遍布了全身。
切尔夫人将瑞娅从匣子倒入一个透明的容器里,然后伸出手,极其温柔地抚摸着男人的面庞。枯槁似的手停在男人眼皮上,她用两根手指将其眼皮撑开,露出微凸的眼球。瑞娅惊讶地发现,竟然连眼白处都被印记占满。
“开始吧,不然就来不及了。”
瑞娅再次听见了那个男性的声音,她在容器里流动,扫视了一遍屋子,才找到声音的来处。
一个男人坐在远处的窗台上,光晕在身上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轮廓,他说的话和语气并不符合,似乎根本不在意切尔夫人所做的这件事。
瑞娅心急如焚,她即将要被作为法阵的材料、巫术师实现利益的牺牲品,到了最后可能就只剩一层薄薄的盐巴。她不断扑到容器壁上
,试图让自己洒出来。
但已经来不及了。
切尔夫人长叹了口气,只好松开手,再次确认古书上的配方,将旁边一杯浑浊的灰色液体和瑞娅混合在一起。腐烂的气味融入她的肚子里,瑞娅强忍住恶心,却忍不住嫌弃自己。
她抱着那一团浑浊的液体坠在土床上,沿着床面刻好的法阵缓缓延展,切尔夫人不断念着书中的咒语。
撕裂的疼痛让瑞娅觉得自己就要蒸发殆尽,她不停地翻滚,看起来就像是开水沸腾。
她沿着最后一条刻线流到土床的边缘,水珠稀稀拉拉地跌落到地上,又重新聚成了一摊水。角落的细蛇摩挲着地面爬过来,要从她身上碾过去。
“不、不要”
随着切尔夫人一声绝望地惊呼,瑞娅发现自己眼前的事物不断变小,土床不断滴落的液体与她相融之后,水流化作血液、骨肉和支撑起人类行走与活动的四肢。
切尔夫人张大了嘴,惊愕地看着穿过法阵的浑浊液体在自己面前化为一个身着蓝色冰纱裙的少女,她披散在身后的卷发如月光下的海面,几串珍珠缠绕着她泛蓝的发丝搭在肩头。弯弯的眉梢下,一双澄澈的眼睛望着她。
妇人全身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法阵失败了,她所炼成的咒语没能使丈夫重获新生,而是这团有意识的水她夺走了本该属于切尔的生命。
瑞娅低头打量了自己许久,好奇地摸摸自己的脖颈,抓起裙摆的布料研究了一会儿。她活动起自己的手腕,身上的一切不再像海水能够自由地变化形状,生物见了她不再会视若无物。
她本该向这位夫人道一声“谢谢”,却对上她仇恨的目光,瑞娅只好挤出一个她认为幅度正确的笑容。
切尔夫人死死地盯住她,却不是与她交流,“安索先生,你说过有办法救活我的丈夫。”极度的怨恨迫使她一字一顿说出这几个字,“你这个骗子。”
“我是说过有办法,可并未保证一定能成功。”安索望着远处冰封万里的海面,静止的、壮观的。
“他因你而死。”
“他只是死在我面前,因贪婪而死。”
切尔夫人几乎咬牙切齿,“你必将受到海神大人的惩罚。”说完,她挥
动手中的木杖,角落里听到指示的毒蛇如潮水般朝窗户涌去。
窗台上的男人淡淡留下了一句,“让你所信奉的神明见鬼去吧。”他的衣袍擦过窗台,提身一跃而下,庄园背靠的是冰封的大海。
瑞娅想着那人不是水,从如此高的地方砸向冰面,估计会脑浆溢出,死状比切人先生还要凄惨。
她有点心疼那些没有意识的冰块们,也可惜那副好嗓子。
切尔夫人扭曲的面容逐渐化作巨蛇的脑袋,蛇鳞一片一片相叠攀上她的皮肤。发绿的、瞳孔竖立的蛇目,死气沉沉地盯着她。
“他因你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