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愉是有记性的,比你自幼花十几年训读学会的金科玉律更容易记住。
它该是鸦片,或者一切能叫你染上瘾的混账东西,
而你,是狗,只有狗才改不掉吃屎。
梁齐众进入的那一瞬,桑又安哭了,哭自己屈服于欲望,屈服于一切不该属于她的温暖。她战栗中去想父亲倒在血泊的最后,有没有想着又又,想着他的女儿,她要怎么过?她会不会好?
桑又安抱着梁齐众,忍泣地告诉他,她不好,很不好。
我想活成爸爸想象中的样子,可是很难。我想读书就得朝妈妈低头,可是她并不喜欢我,正如我也不爱她一样,我不懂,不懂为什么我们就是亲近不起来。
她待她现在丈夫的孩子都比待我好,因为我爱爸爸的缘故。这些年我始终难做到爱她如爱爸爸一样。
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梁齐众干脆拿衬衫袖子给她擦眼泪,娇惯地口吻,又安,你在和自己赌气,不该这样的,命只有一条,好好活,我想你父亲最后的念头,自然希望你如此。
平安顺遂。
我从你的名字里,就读得出你父亲待你的心意。
四月的夜里,落地窗外潮潮一城春雨,起雾的玻璃上,梁齐众抓桑又安的手指,去朦朦上写她的名字,
桑,又,安。
他说好听又好记。他很喜欢。比喜欢自己的名字更多一点。
不多时,三个字因为水汽的缘故,每个字的最后一笔都坠下一行重力滑落的痕迹。
桑又安盯着那落泪一般的痕迹失神,梁齐众在她耳边冲撞地告诉她:
和你男友分手那天,我是刻意绕过去的。和你们老板没交易谈,但莫名想在你楼下的咖啡店坐坐。
如愿的是,你就在那里。
—
之后在x城的五年多,她一直住在那栋别墅里。外人眼里她就是梁齐众的情人,且还是个眼睛长到头顶上的情人。
因为梁先生当女儿般地宠着,也时常因为她耽误正经事。因为桑小姐不高兴待了,梁先生势必随她一起走。
就这么着,好多识趣的求差事求活口的都晓得,桑小姐那里也许才是个出路,比梁太太的枕头风还好使。
桑又安也时常帮梁齐众看合同、标书、议价书,她后来去会展中心也是梁齐众帮着引荐的。梁说她是个主见全搁肚子里的人,纯干活,眼里没人更没野心,眼见再开,心窍只会越清高。
高到我都要拿你没办法了。
所谓无欲则刚,大抵就是这个意思。
回头也和她上紧箍咒,又又,你这是遇到我拿你没办法,娇纵得!没我,你怎么办?
这世上唯独桑又安能把梁齐众气得不轻。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想这也是梁先生当初一点一滴教我的初衷,以及,即便梁先生不要我了,但我透过梁先生认识的人脉还在。
倘若真有那一天,我会好好地活着,用梁先生教我活命的办法以及人脉,我想您也不会那么小气,像那些金主爸爸那样,一不开心就收回零用钱或者信用卡的额度。
那不是您!
梁齐众一把把她扽到身边,哦?从一开始就想好后路了对不对,所以才不要我的钱?
桑又安问他,你当真喜欢我仰以你活命嘛?
梁齐众:当然。因为那样,你才不会离开我。
桑又安从不主动,她一点不像个情人该有的样子或者自觉。她只会撩梁齐众生气,末了,她在他编织的情欲里,半真半假地告诉他:
梁齐众,我喜欢你和厌恶你一样多。
夜静得渗人。天幕像打翻的墨,浓稠且不见里。
桑又安在阳台上仓促抽完一支烟,烟蒂还在手上,她拉合窗帘的时候没注意,红丝绒窗帘上被漫不经心燎坏一块,没有破,很点眼的挫败。
muji电子钟上已经显示时间近凌晨一点了,不期然桑又安的手机响了。
是沈惟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