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限制进出城的指令迟迟不见放松，楚天歌算了算时间，从林冬出差回来，再加上隔离的时间，至少也是七月中下旬才能回到公司。

正当她盘算着未来一个月关于游戏的改进计划时，偶然瞥见屏幕上的那句“佛是虚名，道亦妄立”，不由得神思一晃。

第一次听到这句话，不是在两年前的冬天，不是在古剑奇谭第三代《梦付千秋星野垂》的男主角北洛那里。而是，夏天。

三年前，也是这样一个焦头烂额的夏天。那时，乔风还在，尹欢还未留校，“叉院双骄”还没有分道扬镳，一切都岁月静好。

临时决定保研本校的楚天歌在有惊无险的夏令营收到offer之后，拽着乔风打算去雍和宫还愿，顺便再给他求一个申请季一切顺利的签子，结果却收到对方的一脸鄙弃：“佛是虚名，道亦妄立。我……”

“信仰马克思主义？”楚天歌抢白道。

“我只修我自己。”

楚天歌觉得无趣，于是装出一脸痴呆相问乔风：“大神，学长，你就不能学学凡人，封建迷信一下嘛？”

“不能。”乔风故作忧伤状地说，“我申请季未卜的前途，怎么可以交到魑魅魍魉手里？”

“好吧。那你具体什么打算？”楚天歌撇了撇嘴。

乔风一边浏览着目标学校的主页一边正儿八经地调戏楚天歌：“去美国或者留本校，工业界或者做学术。嗯……理论上来说，好像还有结婚这个选项。”

楚天歌故作嫌恶状，拿出手机点开搜索引擎网页：“哦嚯，google学术主页和github首页我瞅瞅，这老婆本攒够了吗？这么敢往上捅词儿啊！”

乔风一脸窃笑，转过脸来来看着楚天歌道：“哎呀，这么想嫁给我啊？”

混蛋，一天到晚就知道下套！

楚天歌一个抱枕扔过去，掐住乔风的胳膊说：“少贫了！老实交代，你到底打算申哪儿！”

乔风却没再说话，楚天歌这才发现，方才他故作忧伤的背后，是自己无法理解的实实在在的焦虑。

后来的冬天，乔风终究没有申请本校的博后职位。也就是说，再过半年，博士毕业的乔风就要前往下一站了。尽管还不知道那里会是哪里，但肯定……不会是在这里。

他会离开北京，离开她所在的城市。

想到这里，楚天歌心里有那么一瞬间的不舒服。但转念又一想，做学问不能总是安于一隅，还是得行万里路，到不同的地方多走走、多看看。而且，做计算机理论，本校的牌子虽然够响亮，可中关村知识更新流通落地的速度究竟不比硅谷，想搞大新闻的话，实在没什么奔头。

他是不世出的天才，他必须得出去闯。

一个嘲讽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在四周回响，余声遍地：你们这类人，终究谁也不会把谁纳入人生的规划里。

后来……早在那个夏天就没后来了。

倒是后来研究生第一年的冬天，楚天歌在食堂排着香锅队的时候碰到了刚从美国毕业回来的尹欢。

“好巧啊，学校十七个食堂都能碰到你。”尹欢笑得阳光灿烂，朝她帅气地挥了挥手。

楚天歌吓得左眼皮跳了跳，尴尬地笑着对他点点头，也算是敷衍了过去，转身意欲换一队安心地排。

“一起慢慢排吧。”本来并不打算吃香锅的尹欢见状，伸手拽住了准备离开的楚天歌的手腕，从容而笃定地站到了她身后。

楚天歌想要抽出手腕未果，挣扎着却把手里的饭卡给弄掉了。尹欢抱歉地松手后，她正打算弯腰去寻，结果又因人潮涌动，受力不平衡跌撞进了前者的怀中。

扑通。扑通。

漏了一拍的心跳隔着冬日的羽绒大衣仍然掷地有声。

尹欢错愕地举起双手作投降状。

“不好意思！”楚天歌则飞快地打破这个暧昧不清的姿势，迅速捡起饭卡。室外是零下的温度，她的脸上却冒着热腾腾的红晕。

随即而来的就是手机屏幕悄无声息地亮起，仿佛悲恸无声的呐喊，向未琬的微信消息来了：“沈傲临时约我吃饭，说好不容易组里不用零零七，就不陪你啦！”

楚天歌充分感受到了命运之神对她的恶意，表面平静实则充满杀气地回了一串句号表示无语，然后加了一句：“好吧。”

这顿香锅吃得并不愉快，主要原因是楚天歌全程的冰块脸和装聋卖傻，对于尹欢的话茬假装听不懂，拒不接梗，一直事不关己地吃肉喝汤。

直到

“听说你写了个菠萝的故事？”

“嗯。”

“我看了下，好像里面一个字也没提菠萝？”

楚天歌干脆到窗口打了一盘鱼香肉丝：“正如鱼香肉丝里没有鱼，菠萝的故事里自然也没有菠萝。”内心酸涩，但外表还坚强带刺的故事，不足为外人道也。

单方面的聊天终于得以有效暂停。

在最后一块五花肉骗被楚天歌夹起后，尹欢邀请她看电影、看画展甚至听学术讲座种种活动都被拒绝之后，他终于忍不住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觉得我看起来不像坏人吧？用不着对我这么严防死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