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衣少年从树上跃下,想必是看了一会儿了,提着手中长弓站在人前。
他大大方方承认:“我干的。”
人群里议论纷纷,若是百里珩穿的烂一点,手里长弓破一点,这一整村人都要扑上去一人给他一拳。
今天要祭河神,昨儿都定好今日的吉时献上一对童男童女。谁知祭祀的女娃不安分,众人找了一会儿误了吉时,一盏茶后这天就变了。
这儿没人敢不敬畏天地山川,尤其是村畔的这条长河,年年七月如此,今年不少村里上年纪、有经验的老人都说这是河神发怒。
村里领头的里正站在人前驱赶百里珩,满脸不悦:“这位少侠让让路,不能再耽误了。”
“河神发怒一浪千刃高,咱们村眨眼间就没了。瞧瞧这天色,咱们定要在暴雨前把人给河神送去。”
百里珩抬头,雨丝绵绵,透过厚厚的乌云他能看到盘踞之上的那条大青龙。
“今日雨神布雨,便是你们将人投到河里但这该来的总要来,没有一点作用。怎能如此蒙昧将人活活淹死?一百年前是这般,怎么一百年后还是如此不懂得变通?”
他皱眉说罢就要去将人拖出来,百里小公子做事向来是我行我素。
雷鸣震耳欲聋,雨下大了,地上水花四起。
这村里人怒气冲冲将其团团围住,声音嘈嘈杂杂,而接下来俞秋生就看不见了。冯春夏带着她跑过去,眼泪混杂了雨水,发丝贴着面颊,神情不善。
都是出自百里氏一门,想必是沾亲带故的关系。
俞秋生叹气,直言道:“你这亲戚有些耿直。”
迷信的人怎么可能仅凭他一人之力就能转换个想法呢?她都不知等会儿再见百里珩他是什么样。
冯春夏不语,提步加快速度。
仙门世家的公子按规矩不到万不得已并不会对凡人动手,但等他二人到里面只见一道白光大作。
缩成一团的百里珩睁开一眼,村民都被那阵光震飞了,能安然无恙站在他面前的就一位黑衣道士,怀里抱着一只毛茸茸的黑兔子。
他一眨不眨看着百里珩,伸手要拉起他来,说话声极温柔。
“村民每年都要祭祀,你今日阻拦他们明日还会有,拦的了一时拦不了一世。”
百里珩借着弓翻身起来,不以为然:“救一时是一时。”
那道光镇住周围人,先前的里正在远处犹犹豫豫,面上有些许惊恐。
“敢问阁下是何人?怎会发光?”
百里珩用弓弦割断绑住童男童女的麻绳,见此处偏僻,又是一群愚昧村人,转身索性就坦白身份、目的。
他说道:“我是天上的仙人,这回下凡游玩,见你们这儿山清水秀,住了几天谁知道会撞见这一幕。”
这一幕指的乃是祭祀河神。
他教育道:“热闹归热闹但毫无作用,若是有妖邪居住在河中,你们便是助纣为虐。”
众人暂时不敢轻举妄动,唯有冯春夏扶着额,痛苦的眼泪直流。百里珩这般在他眼里过于天真了,像是温室里的花,未曾遭受狂风暴雨洗礼,让人担心。
轿子里的男童出来后怯生生站在他姐姐身边,而穿着红衣的小姑娘则抬头看着百里珩,二话不说当场跪下磕头。真心实意磕的头破血流。
雨水冲刷着伤口,血水滚落,望着好不可怜。
“多谢少侠救命之恩。阿兰做牛做马无以为报,先给恩人磕几个头。”她声音细细,纤瘦的身子像是根稻草,一压就要断了。
百里珩把她扶起来,不过缓过来的里正有些怀疑,于是问:“仙人会让雨停住吗?”
“听说仙人能够呼风唤雨,移山倒海,他要是真的这点小事动动手指就行了。”
不少人在议论,百里珩干咳了几声,解释:“这修仙之人也是分多种,有剑修,乐修,丹师,医修……我是个剑修,不会呼风唤雨,所以不能让这雨停下来。”
少年偷偷打量村人的神情,握紧手中长弓,显然对此无能为力。
“是不是骗子?如果剑修使剑,你怎么用弓呢?”下头有人怀疑。
百里珩瞪过去,道:“剑修的剑怎能随便,我暂时找不到合适的这才使弓,谁告诉你剑修就必须要用剑?”
俞秋生蹲在冯春夏怀里,这时候伸着兔头兴致勃勃在人群里寻那一个杠精,只见是个二十岁不到的年轻人,生的平平庸庸,穿一件满是补丁的衣裳。这天打着赤脚,说起话来简直要气死百里珩。
“我们没有修过仙,不知道这里面的事情。但你要糊弄咱们怎么办?你说你是仙人,能用什么证明么?”
不少人附和,但也有一小部分人选择相信他。
百里珩闭了闭眼,使了个治疗的术法,眨眼间那个叫阿兰的小姑娘头上伤口便愈合了。
这一下又有大部分人信服,阿兰受宠若惊,连连弯腰要叩谢却皆被他抬手扶着。百里珩俊秀的面上端的是沉稳平和。
神仙就要有神仙样。
但杠精本质就是杠精,如今不服输地小声道:“焉知不是旁门邪道。”
俞秋生见识过百里珩的爆脾气,此刻见他默不作声盯着人群里那一人,不由惴惴道:“他该不会要打人罢?”
冯春夏拿不准,下一秒就见百里珩身形瞬移,一刹那闪到那青年面前将人拖到河边。
“你要干什么?!”
百里珩一言不发,拔出羽箭就对着他的胸膛连插十下,尖锐的箭头拔出后还会勾扯出里面血肉。
一时间痛苦呻吟不断,百里珩面容阴沉的厉害,看他要死不活时便施个治疗术法。
“歪魔邪道会将你的头割掉,肉削成一片一片然后喂河里的鱼。”
“这只是一点小惩戒。”
拍了拍青年的脸蛋,百里珩用剑搅弄里面,微微眯着眼睛,像是一只鹰隼,死前玩弄猎物。
先前还围观的人被他这骇人手法惊吓的跪了一片。
他掸了掸衣袍,这才笑了声:“跪着做什么?雨下的这般大,快回家罢。”
玄衣少年背着弓,手上是血,风雨中衣料不沾水,隐约可见身上有淡淡白光。
除了他救的那一对童男童女外,片刻功夫人跑的一干二净,那青年连滚带爬最后被人抬跑了。
唢呐,轿子,鞋子一地,狼狈又可笑。
“是不是吓到你了?”他见这道士一直在哭,为难道,“在下脾气却有暴躁,但未曾伤人,阁下大可放心。”
冯春夏摆摆手,只道是吃错了药才致如此。
问了他姓名,知晓是百里珩后他叹了叹,拱手道:“在下冯春夏,路过此地,仰慕少侠见义勇为,本来想助你一臂之力,这下看来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