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启三十一年秋,景乡侯沈伯崎和世子沈叹,因毒害皇子被打入天牢,旋即,景乡侯府被抄,府中家眷成了砧板之鱼。
后罩房里泛着霉味,沈枝推开窗棂,燃起半根熏香。
丫鬟铃铛揣着一封回贴,急匆匆跑进屋,“小姐,三皇子回信儿了!”
沈枝与三皇子贺硕青梅竹马,侯府出事,贺硕却迟迟没有现身。
沈枝拆开回帖,阅毕,杏眸黯淡下来。
贺硕道:爱莫能助。
他让她去求都察院左都御史苏黎安。
一个手握大权的男人。
贺硕在回帖的末尾写道:苏黎安觊觎你许久,你去求他申冤,他必会帮你,只不过……需要付出些代价。
沈枝脑子轰隆一下。
那代价是什么,不言而喻。
她的心一寸寸冻结,蔓延到四肢百骸。
铃铛瞥见末尾的一段话,跪在地上,“小姐,苏大人不近人情,岂是你能说动的,咱们还是再去求求三皇子吧!”
“侯府已成为他的弃棋,他不会出手的。”
沈枝走到桌前,强忍苦涩,喝下一小碗白粥。
即将粮绝,她取出自己的画作,让铃铛拿去卖钱。
纠结数日,她终是拿起笔,给苏黎安写了一封拜贴。
不出所料,这封拜帖石沉大海。
沈枝不觉得诧异,苏黎安怎会给她开小灶。
然而,十日后,她收到了苏府的回帖。
这是欲擒故纵吗?
沈枝穿着一套素色襦裙,独自走进苏府的垂花门。
苏府空荡荡的,只有一名引路的女子。
女子身量极高,右手上刺了一条百练索,一颦一笑自带妖气。
沈枝不禁在想,原来看似清心寡欲的苏黎安,亦有绝代佳人相伴。
那为何,应了她的拜帖?
她摸不准苏黎安的心思,也无心去猜,她只想以自己仅有的,换取苏黎安的同情。
她知自己在摇尾乞怜,可她想替父兄做点什么。
苏黎安是第一宠臣,手握都察院和西厂的指挥权,在三堂中,最具话语权。
贺硕让她来求苏黎安,也是无可厚非吧。
她如是想。
女子将她带进书房,“苏大人应酬未归,沈小姐在这等会儿。”
沈枝低眸,“姐姐怎么称呼?”
似乎被取悦到,女子含笑道:“沈小姐叫我苏豫就好。”
沈枝没注意到此人凸起的喉结,低声道:“苏姐姐。”
“乖。”苏豫忽然靠近她,“沈小姐生得美,说不定真能讨得苏大人的欢心。”
这话讲得并不客气,什么样的女子才会费尽心力,去讨男子的欢心?
沈枝悲从中来,强颜欢笑,“多谢姐姐。”
苏豫取来花茶,冲泡后,递给沈枝一盏,“深秋燥得慌,润润喉。”
沈枝接过,握在手里。
苏豫看她没喝,笑问:“怕我下毒啊?”
沈枝摇摇头,抿了一小口。
苏豫依然看着她。
沈枝只好仰头喝了一整盏。
苏豫满意,站起身,“你先坐会儿,我去外面问问,苏大人何时回来。”
沈枝跟着站起来,“敢问姐姐是苏大人何人?”
苏豫笑道:“我是他的冤家。”
苏黎安打马回府,绛紫官袍凛凛生风,秋意瑟然中,他如一缕滋润万物的清风。
见苏豫抱臂站在门口,淡淡问道:“很闲?”
苏豫笑而不语。
苏黎安本想直接进书房,被苏豫拦在外面,“等等,我有事儿跟你讲。”
“嗯。”
“你还记得前些日子,景乡侯府的小姐给你送了拜帖吗?”
苏黎安皱眉,“问这个作甚?”
“那拜帖,我偷偷看了。”
“”
苏豫笑,“别这么正经,人家可是万里挑一的大美人,主动送上门,你还矜持上了!”
苏黎安严肃道:“你可知她的目的?”
苏豫撇撇嘴,“大美人好不容易开一次口,你就帮帮人家呗。”
“糊涂!”苏黎安绕开他,走向正房,拿出一套换洗的衣裳,“还有事?”
苏豫目光飘了下,“没事啊,你去沐浴吧。”
苏黎安走进湢浴,闻到一股浓重的熏香,“你燃的什么香料?”
苏豫掩住口鼻,心道:纸醉金迷。
苏黎安更衣后,觉得浑身燥热。
因有事要处理,他没做休息,直接去往书房,可体温越来越高,面庞染了红晕,眼前出现虚影。
他扶着廊柱深呼吸,眼前出现了赴宴的场景,宾客们推杯换盏,言笑晏晏。舞姬扭着柳腰,媚眼如丝。
当真是纸醉金迷。
苏黎安走近书房时,小腹传来一阵阵异样感。
“苏大人。”
一道柔媚女声传入耳畔,炸裂了苏黎安的理智。
他冷目看过去,见一女子怯生生站在桌边,身段玲珑,容貌倾城。
他使劲甩甩头,身体不受控制地轻颤,“出去。”
沈枝愣住。
他让她出去?
这么说,他拒绝了。
沈枝心里松口气的同时,又替父亲担忧,父亲年事已高,受不得刑部的逼供。
她攥攥拳头,没有离开。
苏黎安支撑不住身体,朝桌子走去,侧眸看她,女子身上有股清雅淡香,勾缠着他的理智。
看他走路摇摇晃晃,沈枝下意识去扶,被他挥开。
“出去!”
沈枝不死心,作揖道:“请苏大人替景乡侯府鸣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