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老娘锤了几下老腰，总算是把秋收忙完了，她一把老骨头都快散了，以前那些姐妹总说她傻，留在府里不说做姨娘就是随便嫁个小管事也比当泥腿子在地里刨食得好。

可她一点也不后悔，不管是当姨娘也好嫁小管事也好，身家性命都捏在人家手里，整天过得提心吊胆。

她现在这样虽说累了点，但心里踏实，唯一可惜的是几个儿子里没有一个会读书的，但凡是能考个秀才出来，她也能豁出脸面去找太太让儿子到府里的族学去上课。

“还是我来帮你，你先躺着我给你按按。”

窦老爹走了进来看老妻在锤腰，立刻就毛遂自荐起来，老妻嫁给他这些年真是受苦了，年轻时他还想着努力两把让老妻过得不比人家差。

可孩子一个个出生，又是送学堂又是娶媳妇的，他赚的那点家底差不多都花了出去，老妻跟着他吃苦，心里着实过意不去，只好多体贴老妻。

窦老娘依言躺了下来，每年秋收这段时间是她都觉得像是少了一层皮。

“你轻点儿，我老腰都要断了。”

“不用力怎么活络筋骨，你就忍忍，不然明早起来又要腰酸背痛，你看我们把幺儿送去学堂怎么样？幺儿学什么都比几个哥哥快，脑子肯定好用，要是能读出点名堂来，就不用累死累活在地里刨食。”

窦老爹想了好几天，最后还是觉得读书要趁早，幺儿虽然才四岁，但说话做事的派头都像个小大人，连几个比他大的侄子都对他俯首称臣。

窦老娘没有想到她男人居然和她想一起去了，沉吟一会才道：“我也有这样的想法，不过几个儿媳妇恐怕是压不住了，家里统共六个孙子，再加一个幺儿，要是全都送去读书，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我这里虽说还留了点，但也是留着谁能把秀才考出来，以后科举花用的。”

窦老爹手上一顿，更是觉得自己实在太没用，害老妻又劳心又劳力，他咬了咬牙：“我看我们就给几个孩子交个束修，现在是蒙学一年的束修差不多六百钱，七个孩子下来一年要四两多银子，当初几个孩子上学堂我本来是准备了二百两银子，可几个孩子不争气我手里还剩下一大部分，现下正好拿来交束修，其他笔墨纸砚什么的就让三个儿子自己想办法，他们赚的钱一半自己留着，也该分担一下。”

自家男人手头上的钱窦老娘是知道的，本来家里条件也不差，其实能把日子过好点，怎奈几个孩子太不争气，愣是连个童生都没考出来，她家男人一气之下才想着干脆让孩子们吃点苦，才会明白上学堂的好处。

老两口商量好后，又絮叨了一会才沉沉睡去。

窦小六一大早起床后精神抖擞，恨不得能翻几个跟斗，所有的粮食都收回来了，他总算是不要担心饿肚子，正事干完剩下的时间自然是浪出天际。

“小六，洗完就过来吃饭。”

窦老娘笑眯眯地看着幺儿，等她家幺儿进学了，就不能像现在这样睡懒觉了，说起来她家幺儿还是很有分寸的，家里忙时每次都早起帮忙，其余时候特别爱睡，还说多睡了会长高。

想想幺儿小时候身子骨不好，可这身高长得却是比几个孙子高，她也就相信了多睡会长高，幺儿睡到再晚也从来不叫。

只是眼看就要进学，蒙学虽说在他们村子，可也得早起，幺儿少睡了会不会长不高，她突然有些担忧起来。

“娘，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家里的事让几个嫂子做就好。”

窦小六抹了把脸才进来灶间，他喜欢出去浪，可到了吃饭时间总是雷打不动地回家，经历过末世的他最怕的就是饿肚子。

窦老娘摸摸儿子的脑袋：“娘睡够了才起床，早饭是你大嫂做的，娘给你煮了个蛋，你好好补补。”

窦小六眉开眼笑，鸡蛋又香又嫩，他最喜欢吃了，没有肉吃的日子鸡蛋是唯一的安慰，只是这安慰也不是天天吃得到。

“娘，你最好了，等我以后长大赚了钱，肯定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窦老娘很是欣慰，她家幺儿最是孝顺，说出来的话都是真心实意，并不是哄他们开心随便说说而已。

“好，我们家小六最乖，娘就等着你孝顺。”

“娘，一会我吃完了要出去玩儿。”

窦小六还记挂着他的一群小弟，秋收忙了几天，也不知道小弟们是不是想念他这个大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