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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辰(2 / 2)

[三国]炎兴元年 左篱 2419 字 2020-08-06

说起来,若是比试的话……

茶羹入口的一刻,他忽然计上心来:

“殿下,其实瞻也可以和你比试……”

“这就对了嘛。放心,我点到为止,伤不到你。”

“但是,我们能不能这样——”

诸葛瞻把趴在膝上的司南抱到一旁,而后起身凑到刘谌耳旁,小声将心头打算全盘告知。

“好啊!能灭黄皓威风的事,我都乐意干。”听完人的计划,刘谌一口答应下来,“不过阿瞻,你之前不还和母后皇兄一个口径,成日劝我别和黄皓作对吗。怎么突然会生出这主意,黄皓那厮也得罪你了?”

直接否认太过刻意。诸葛瞻略一思考,又将今日黄皓擅闯诸葛府后院之事讲了出来。

“哼,他果然越来越放肆了。要不这样,我们也别绕这么一大圈,搞这么麻烦。一会儿我们直接把此事告知父皇,擅闯诸葛侯府是何等重罪,父皇定会狠狠责罚他。”

“不行。”诸葛瞻却摇头,“殿下也知道,陛下宠信黄皓已有多年,不会因为这种失礼小事责罚太过。既然没法一击必中,瞻以为,倒不如暂且忍耐,先探清黄皓底细。”

“行……吧,听你的。”刘谌口气颇为遗憾,“不过要我说,这也没什么好试探的,你瞧黄皓那瘦弱的样,哪可能会武功。”

“瞻只是想再确认一下。”

“那这样,最后那里交给我。你捡剑术才几个月,很难把场面作成真正的千钧一发,又不留破绽。”见诸葛瞻下意识想要反对,刘谌赶忙又道,“放心,顶多就是再挨顿骂,闭门思过几天,我早习惯了。要是你还是觉得对不起我……这样,那以后大将军教你武艺,你得带上我。”

“殿下,毕竟这是我提出来的,不如还是……”

“行了,就这么定了!”

刘谌径直打断了他,诸葛瞻嗫嚅片刻,最终还是拗不过人的坚持,默认了这个安排。

只是一个黄门令而已,而且也不会真伤到人。

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拿起一块豆酥做的粔籹,清香微甜的味道稍稍冲淡心中的不安。一旁,司南跳上案来,围着茶羹粔籹嗅了一圈,似乎都不太感兴趣,于是又回到人膝上,蜷起身子。

揉着小狸奴柔软的毛,诸葛瞻打心眼里羡慕它的悠闲。释家说六道轮回,那若下一世他能变成这样一只偷懒得闲的猫,倒也颇令人期待。

却是下一秒,血红色的宫墙乍然浮现。那只冰冷的、僵硬的尸体与眼前的活物叠在一起,下意识间,手稍微用过了力。司南立刻警觉得跳起来,跑去一边。

这一人一猫的互动,刘谌本看得饶有兴趣。见此,笑容不由淡了下来。

“阿瞻。”

“嗯?”

“我觉得,你现在越来越像大公子了。”

诸葛瞻一愣:“有吗?”

刘谌大力点头:“太有了。你的神情,说话的语气、措辞……你是不是,最近有什么心事?”

远处,司南在树下寻了个阴凉的地方,又趴下身子。诸葛瞻内心悄悄给司南道了声歉,脑海中却止不住的开始回忆那段时间的事。

不如,他将来寻个机会问王贵人讨了司南?养在诸葛府,会不会就能救这小家伙一命?

还是说……

“你看,你又皱眉了。”

诸葛瞻一愣,不禁意间,眉头反而皱得更紧,引来刘谌愈发疑惑的目光,

“你倒底在愁什么?是愁马上就得出仕了,还是喜欢上哪家姑娘,不知如何开口?要是后者,你可千万别让宁儿知道。”

“殿下想哪去了。”诸葛瞻整整神情,双眉也随之舒展开,“可能,是近日习武太累了吧。”

“那你就和大将军说说,别把强度定得那么大,差不多就行了,反正在成都也用不上。等将来真遇什么事,我保护你呗!”

“那瞻的面子可大了。”

“那当然,本王可不是谁都肯护着的。”

一番说笑,诸葛瞻终于完全驱散了方才的阴霾,露出自然的笑容。

“说来,我一直都不知道,殿下为什么这般讨厌黄皓?”

“阿瞻,你就非得谈那煞风景的吗。”果然,一提到这两个字,刘谌表情又暗了下去。正当诸葛瞻犹豫着要不要算了的时候,刘谌沉默许久,开口了口:

“你吃过蒸吗?”

“吃过。”

“那你吃过,以人乳喂养的吗?”

诸葛瞻瞪大双眼。这么诡异之物,他莫说吃过,更是闻所未闻。

接着,刘谌为他讲起陈年旧事。那时,黄皓刚因缘际会得到刘禅宠信,虽然人谄媚了一些,赏赐也多了些,但毕竟是天子所喜,哪怕严苛如董允,亦仅是偶尔劝谏,没有太多干涉。直到一日,为讨刘禅欢心,黄皓竟想出主意,暗中以人乳养,事情被察觉后,又为了掩人耳目,将涉关婢女一律杀死。后面的事黄皓做得很干净,没有留下任何证据,再加上这件事总归牵涉宫闱秘事,董允在奏请刘禅处死黄皓无果后,只能退而求其次,将黄皓调离刘禅身边。直到许多年后,董允去世,刘禅立刻又把黄皓调了回来。

“这件事,母后皇兄恐怕都不如我知道的清楚。又或者,他们知道,但可以假装忘了,假装从没发生过。说到底,不就是个内侍想要邀宠做过了头,宫里死了十几个婢女,只要父皇喜欢,算不得大事。”刘谌声音愈发沉闷,“可偏偏其中一个婢女,我认识。我不仅认识……甚至,很可能正是因为我当时任性,害她被责罚没了宫俸,才会为了区区几百铢钱,铤而走险。”

“阿瞻,你说区区几百铢钱,怎么就会赔得上她一条命呢?”

“……殿下,恕瞻不知。”诸葛瞻低声道,“我从小读诗书,读经史,至今不懂,天生蒸民,爱之甚矣。何以庸碌者锦衣玉帛珠宝铺地,何以勤俭者转死沟壑易子而食;何以背信弃义高官厚爵,何以抱约守誓兵溃如山。这些事的大道理我都知道,可我始终不明白。”

“是啊,母后皇兄总说大局为重,可大局大局,什么才是大局?说实话,我也没想明白过。”

“所以,在这件事上,不管父皇态度如何,迟早有一天,我要让黄皓罪有应得。”

说完最后一句话,两人都默契的没有再开口。短暂的沉默后,诸葛瞻主动聊起其它闲事,刘谌接上,未再在此事多谈一句。又过了约一柱香的时间,刘禅来到长秋宫。这时,张后与王贵人已谈完事,与刘谌诸葛瞻一同前往正殿接驾。

“奉宗得了幅佳作找朕鉴赏,一时没留神,拖得时间久了些。”刘禅扶起张后,又看向一旁的诸葛瞻,“阿瞻也已经到了,那正好,我们一同过去。李昭仪与宁儿应该已经先一步到了。”

“诺。”

众人齐声应道。诸葛瞻与刘谌故意放慢脚步,走在后面。在跨出门槛时,吩咐去准备的侍卫总算赶了回来。

二人对视一眼,刘谌从侍卫手中拿过长剑,佩至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