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长乐听到这一句话直接愣住了。
竟是晗昭要杀俞山南,还特别指定在靖阳死后的时间点,为此甚至特意留下了影九。
不是,俞山南到底做错了什么,怎么教出来的学生,一个两个全部要他的命。
影九只负责执行主上的命令,对于晗昭要杀俞山南的原因完全一无所知。
傅长乐在脑海里回忆了半天,也没有找到晗昭对俞山南动手理由。
对整个天下而言,晗昭或许算不是一个明君。他心软、敏感、耳根子软。
他压制不住权势愈盛的世家高门,也平衡不了势同水火的党派之争,大梁不是因他而败,但确实亡于他之手。
可在傅长乐看来,晗昭就只是一个无奈生在帝王家的普通少年罢了。
他谦逊有礼,尊师重道,他唯一的过错,不过是生来就要继承皇位却又没有足以坐稳那个位置的能力而已。
这样一个人,绝不会无缘无故下令让自己的影卫除掉自己的授业恩师。
这里面,到底有何内情?
只是此时距离这位大梁末帝自焚已经过去整整十年,所有不为人知的故事都已经随着那一把大火灰飞烟灭,再找不到一点痕迹。
傅长乐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换了个话题道:“俞山南是皇兄下令让你杀的,那宋鹤卿呢,总不能也是皇兄的命令吧?”
“不是。”
“那你去刺杀他干什么?找刺激吗?”
“倒也不是。”影九可疑地停顿半晌,难得吞吞吐吐道,“就随便杀杀报个仇啊。也没杀成,最后还被十三冲出来拦住了,就划了道小口子而已。”
傅长乐根本懒得问他是想为谁报仇。
宋鹤卿和大梁皇室的恩怨情仇太过复杂,真要掰扯起来三天三夜都不一定说得完。
许是她脸上的表情太过一言难尽,影九犹豫了一下,凑到十三身边跟他咬耳朵:“长公主殿下该不会是在心疼那个狗皇……嗷!!”
十三一刀鞘直接拍在了他手背的伤口上。
影九呼痛,可看着十三面无表情抿着小嘴唇的模样,他又突然忍不住弯了弯眉眼。
有十几年没看到了啊,这样的小十三。
“那个我说,十三你这能不能收留我两天?”影九话锋一转,可怜兮兮道,“宋鹤卿没死,神鉴署的那群疯子又追得紧,我看来看去,好像就这块地没他们的人监视。”
那可不嘛,上一回奉命来监视的侍卫惹了一身痒痒粉回去,封悠之态度刚的很,说什么也不愿给解药,最后那三个侍卫熬了一天一夜才硬生生将药性熬过去。
一名脾气古怪医术无出其右的神医,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没有求到他身上的时候,神鉴署到底不愿和人彻底撕破脸,等闲确实不敢再派人随意进出封府。
影九软磨硬泡最后还是在封府住下来,外加哭哭啼啼的惜言、病蔫蔫的傅长乐和神出鬼没的十三,这多出来的四个人差点烦的封悠之恨不得给每人来上一针好换个清净。
尤其是影九和十三两个,找着空就在院子里过招,完全把药庐里的那块空地当成了练武场。
鸡飞狗跳的日子过了两天,神鉴署终于对外公布了俞山南一案的调查结果。
正如傅长乐所料,神鉴署在宋鹤卿的授意下,完全隐瞒了一剑穿心之事,而是将俞山南的死因直接确认为毒杀。
神鉴署将立黄昏之毒的特性,涂在古籍书页上利用俞山南习惯的杀人手法,包括策划了这一切的真凶在内,完完全全披露给了天下人。
为此事闹了足足半月有余的读书人终于得到了一个凶手的名字——当朝宰相方龄玉,皇权之下的第一人。
朝堂之上已有人察觉到风雨欲来的气息。
俞山南一生钻研文道,著作等身,可谓是真正的桃李满天下。
方龄玉毒杀俞山南的消息一出,就有万民血书上请严惩凶手。
事情愈演愈烈,民声沸腾到达顶点之时,一直作壁上观未曾出声的当今陛下终于下了明旨:依律严惩,秋后问斩。
与这道旨意一同传出的,还有这位开国帝王足以记于青史的一句话:
法不阿贵,绳不挠曲。法之所加,智者弗能辞,勇者弗敢争。刑过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去私曲而就公法,则国治而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