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大钢琴家当然听陆送秋的话,闭嘴不出声了。
故事戛然而止。
等着听后续的梅征差点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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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送秋和梅征一起走到《雷雨》大海报下找卓方燃拿票。他接过卓方燃递过来的两张票有些意外,问道:“你不看吗?”
“一张a区七排十一,一张a区七排十三,已经是我能弄到的内部票里位置最好的了,你俩去看。我比你们更近一点,我的位置在侧台。”
陆送秋了然挑眉:“我想起来了,今年的毕业大戏是表演系和音乐系合作的,攒了现场乐队出来,配乐部分全权交给你们了。大钢琴家。你又屈辱卖/身给谁了?”
卓方燃万分失落:“李美灵,系主任,我该庆幸她没让我跟着乐团一块儿下乐池。天知道一个话剧需要开什么乐池。”
又一大群人乌泱泱蜂拥着上了长阶。梅征想起自己眼前正好有个明显掌握第一手消息源的人,于是好奇地问道:“末场到底有什么神奇的魅力,怎么这么多人?本科毕业戏能比人艺的戏还吸引人?”
“末场的周萍是裴疏岳来演。”
梅征点点头:“这个知道,卡司早公布过了。还没毕业就拿了前年的金马奖最佳男配,确实挺吸引人。”
卓方燃摇摇头:“这不重要。这一场影帝要来看,现在人已经在后台等着开场再进去呢。”
“哦,影帝啊。哪个影帝?”梅征随口附和,突然他想起来刚才提到了裴疏岳,“不是,你等会儿,你说影帝”
“演《错峰》的那个影帝,前年的金马男主?”陆送秋也开始错愕。
“祁空林,对,是他,”卓方燃宣布猜测正确,“裴疏岳在《错峰》里演了他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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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疏岳回学校接了《雷雨》里的周萍的时候,引起了陈萤强烈的反对。裴疏岳拿了金马男配的第二周就跟陈经纪人说要回学校继续念书,陈萤当时咬着牙压下邮箱里的数十份剧本邀约同意让裴疏岳回学校。哪怕那一堆剧本里有起码三份,不管是在经济的角度看,还是在专业水准上看都是镶金的档次。陈萤自我安慰说孩子还小,回学校继续学习无可厚非。
可带出了好几位影帝影后的经纪人没想到裴疏岳从回学校的那天起就失联了,只针对经纪公司方面的失联。裴疏岳要演周萍的消息还是祁空林告诉他的。
当红影帝语气担忧地在电话里跟陈萤说:“许岚老师,嗯,现在也是疏岳的老师,她联系我说疏岳他联合了全班同学支持他把周萍这个角色拿到手。你可能早就知道了,但是我想你要不要找个时间去跟他聊聊,你不方便的话我去也可以。”
陈萤当时就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气到缺氧晕厥了,她把圈内论资排辈的行为准则全部忘到脑袋后边,她冲着电话那边的祁空林大吼:“你他妈老实呆着!别往他那儿去!交给我好吗!还有,要不是你告诉我,我他妈不知道他要演那个喜欢上小妈又爱上亲妹最后不得善终的周萍!”
第二天陈萤就选了一份含金量最高,可以拿来冲奖的文艺片剧本打印出来,直奔燕城戏剧学院的排练厅堵裴疏岳。那个时候《雷雨》的准备工作才处于刚开始的阶段,什么都是可商量可更换可反悔的。
她撞见裴疏岳在和演繁漪的同学对词,台词里的每句话都针扎一样扎进陈萤的耳朵里。她咳嗽了一下,获得了整个排练厅的安静。裴疏岳跟自己的经纪人对上眼神,不用她说下一句,他极其自觉地站起身走出排练厅。
裴疏岳知道他们会爆发争吵,他不想影响其他同学的排练。
确如他所料,陈萤在给他讲完了剧本说完了计划之后,得到的仍然是拒绝的回答。
“我不想接,我现在只想演好我的毕业大戏。”
陈萤下一秒就把手里的剧本摔到了裴疏岳的胸口上。打印纸只是简单的用长尾夹夹上,甚至没来得及订死,印满字迹但还是显露苍白的纸张散落一地。
陈萤崩溃喊出的那句话直穿墙壁,让还在专心顺剧本的同学们都惊吓噤声。
“裴疏岳!你清醒一点!我求求你,你走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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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裴疏岳还是在学校剧院里演了五场周萍。他对着繁漪说:“年青人一时糊涂,做错了的事,你就不肯原谅么?”然后他突然眨了眨眼,惊觉眼前人不是繁漪,他在舞台灯光的照射下脱离了周萍的身份,变回了裴疏岳。
陆送秋坐在台下看着裴疏岳轻声笑了一下。梅征让他笑得一激灵,低声问:“你笑什么?”
陆送秋摇摇头,说:“虽然我没看过前几场,但是我肯定裴疏岳这一场一定演得比之前都要好。可是他完了,裴疏岳从始至终就不喜欢繁漪和四凤。他不是周萍。”
梅征像是听懂了,又像是没懂。他想说什么,但马上被剧情吸引走了注意力。
可坐在陆送秋右边七排九座的那个男人显然听懂了。陆送秋余光捕捉到那人侧头看了自己一眼,又很快转过头去。他不知道那人是谁,而且如果按照他和梅征进观众席的顺序,他本来也不是坐在七排十一的位置,只是十五座的那位坐姿实在太过大大咧咧,陆送秋强行挤到梅征前面,坐到了十一座。为此,梅征还呛了他一句。
虽说跟这位意外成为邻座的人不认识,但陆送秋也知道,在这种场合下,坐在内部票区域,把鸭舌帽帽檐压得极低的人一定是圈内人士。陆送秋选择给陌生人尊重,并且收敛起好奇心,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剧终,谢幕,大幕拉上,灯光亮起,陆送秋和梅征跟着人群离开。坐在七排七座上的郑方发现友人的视线一直黏在他旁边那位学生的身上目送他离开,奇怪地问:“你看什么呢?那小年轻有什么好看的。”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母校还真的是藏龙卧虎。”他注意到陆送秋外套袖子上绣着的姿态舒展的人形标志,找郑方又确认了一句,“表演系的logo不是那样的对吧?”
“对,那是舞蹈系的。”郑方看了一眼,肯定地回答,“怎么了,有问题?”
男人又回想了一遍男生和同伴说的悄悄话,兀自感叹:“不愧是燕戏,一个舞蹈系的学生对于舞台,对于角色,对于演员本人可以这么灵敏。”
“我母校厉害又不是一天两天了,”郑方喜笑颜开随口应和着他,把人拽起来就走,“别看了,孟清何。我着急去找祁空林敲一顿狠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