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虞微在府上之时,一点一滴下来,与嘉玉倒还处着些情份出来。可今日再一见,虞微像是变了个人儿似的,几句话说下来,便把往日那一点点儿的情分磨光了。别说嘉玉对她如何,先是她自个儿就没把处了这么久的姑娘们当回事。
她把话已说到这个份儿上,嘉玉也懒得和她攀扯,既是与反贼扯到了一块儿,即便他是公孙良的义妹,她也不能对她有好颜色。送虞微出门时,半句没提留下喝喜酒的话,便是公孙良那里,嘉玉也打算好了,过得几日等日子平静了,话凑到嘴边儿了再提起也不迟。
送了人出门,也再无睡意,拿了公孙良送的玉佩出来看,也不知自己的选择到底对不对。这人倒是自个儿中意的,可也确实看不清。说他对自己好,那也是真真儿的好。什么好的都紧着自己,恼事儿却从不让自己沾身,任性也好骄作也罢,他统统不在意,一味的宠着自己。可要说他不好,虽说不出个弯弯道道来,总觉得与他隔着一层纱似的,看不清他这个人。
映菱进得屋里,看嘉玉的神色,知是虞微的到来扰了嘉玉的心,走上前去拿了手炉给嘉玉,道“午膳时送饭去书房,瞧着开哥儿神情不快,便多问了几句。说是马先生要去西南边儿,让另请了先生。”
嘉玉装好玉佩,收到怀里,这才问道“我怎不知。他如何要去西南的,听说那边儿乱得很,便是朝廷上的官员过去,也得仰仗那些个地头蛇。”
“开哥儿说是今早的时候马先生无意间提起的,说是还得有一两个月才走,想等大姑娘的好日子过了,再来回说。”映菱脑袋里根本不知西南在哪,只想着马先生是和三姑娘定了亲的,若是去了那些个险地,三姑娘可怎么办。
明儿就是成婚日,这些事儿再急也不能现在就把人叫了来问。嘉玉想着马承泽此人,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倒不知他还有这样大的心思。可他一个不入流的教书先生,如何去西南那地儿又为何要去
正想着,几个姐妹都进来了,叽叽喳喳的笑说着话。一个个进得门来,看见内室里除了出嫁日所用之物,其余
的俱都收到箱子里,大大小小也得有四五个。针线绣箩都是小的,全在映菱和映溪箱子里。嘉玉那几个箱子除了一箱子的常用衣服首饰,便是实打实的几箱子书卷。
“可算是真真儿的闲了一日,瞧那几箱子,我看到了那边儿也得倒腾好一阵儿。”嘉清知道嘉玉的性子,这一日嘉玉是院子都不曾出,可不得闷坏了。
嘉玉扯了嘴笑,说道“可不是,到院子里走会儿也让那丫头嘀咕了半日,说什么都要出嫁的姑娘哪有往院子里走的道理。我倒是要给她记上一笔,看她往后出嫁时出不出院子。”
映菱正吩咐了丫头给几个姑娘上茶,听嘉玉这话也不接,只笑了笑道“且是为了大姑娘好。映溪去得一趟铺子,几个掌柜的还感恩大姑娘,说是能让店里的伙计们轮了班的喝喜酒便是东家的恩情,几个伙计要给大姑娘送礼,被映溪一口给拒绝了。礼没收,还送出去些糖果酒曲,这丫头借了主子的情倒是越发的大方了。”
嘉蕊坐在嘉玉左边儿,吃了颗果子,说道“是大姐教得好,底下的丫头哪一个是短视的,精着呢。”
嘉杏和嘉可自来都是喜个雅静,这回也只听着几人说笑,眉眼带笑的跟着笑一回。嘉清嗑了瓜子,这才说道“那丫头最是个厉害的,大姐尚且是个大手大脚惯了的,那丫头却是门儿清了,哪有吃亏的,指不定在哪等着呢。”
嘉玉知道映溪做事的风格,听着大家说笑一回也不当真。几个妹妹俱是有心,知道她一过晌午连水都不能沾一口,陪着说了回子话。嘉可便拿出一副画来。摆开来一看,竟全是萧府的景致,碧鸳池边儿的亭子里还有几姐妹往日一起玩耍的情景。
嘉玉看过后眼里显了些不舍出来。以前倒不觉得,如今看着这画中的景色,倒有些留恋。嘉可的心思她怎么不知道,这几个没爹没娘管的弟妹,她又怎么会忘记,便是去了那边儿,也还会照抚着她们的。
“睿哥儿可回来了”
嘉杏回道“回来了,见了大伯便被公孙先生叫走了,这会儿怕还在公孙先生那儿。”
嘉玉点得一回头,心里却想着到了那边儿得让公孙良实话告诉她,究竟想把
凌睿培养成个什么样子。
几姐妹再陪得一会儿便都散了,嘱了嘉玉早些休息,明日起得早,事儿且多,可得养足了精神。
待得过了晚膳,全府都安静了下来。大夫人却说是带了些吃食过来与她吃。嘉玉正奇怪着,大夫人进得内室,把丫头们俱都留在了外堂,这才从袖袋里拿出一件儿小肚兜。嘉玉脸上一红,想这肚兜看着像是女子所用,可她穿又嫌太小,难不成还是给孩子的不成。
嘉玉可没敢问出口,只听大夫人说道“里头这些明儿夜里你就用得上。”只这一句,嘉玉哪有不明白的,红了脸接过那肚兜。再看时竟看那肚兜是两层,开口处在胸襟上,里边儿装的都是绢画。只那不经意一眼,便看得出是赤身的两人,行的那夫妻之事。
这些事儿原就该是嘉玉的娘做的,如今大夫人在,她把嘉玉当自己半个女儿,自然是要为她做到,万不能因着这事儿惹了未来夫君不快。看着看着,嘉玉倒忍不住笑。这事儿离她真的太远了,得好有近七十年了,那滋味如何到如今哪还能想起来。也不知公孙良知不知道,她却终究是知道些的,若他不知,她是不是也该收敛着些。
到得第二日一大早,开脸的婆子早早的候到了嘉玉门外。映菱开得门来,那婆子便满脸堆了笑。萧将军嫁女儿,又是先皇亲封的五品官儿,进得门来便说了一大串儿的吉祥如意话。
映菱随手从袋子里摸了金银瓜子出来,也不管几钱几两,递到那婆子手中,道“姑娘皮嫩,您费心了。”
那婆子的运气倒是不错,映菱随手拿的便是两颗金的一颗银的,脸上笑开了花,又是说得一车筐的吉祥话,这才进门让映菱打了热水。拿热巾子开了脸,一块蛋粉,一根棉线,拉扯之下,面盘便又细又滑,再用那冷巾子敷上一会儿,脸上小小的毛孔也看不见了。
开了脸,大夫人和梳妆的婆子也进来了。嘉玉皮肤本就白皙,再一开脸,油膏往脸上一抹便均匀了。及腰长发散下来,大夫人拿了木梳站到她身后,一下一下的蓖着头发,嘴里不住的念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四梳老爷行好运,出门相逢遇贵人
;五梳五子登科来接契,五条银笋百样齐;六梳亲朋来助庆,香闺对镜染胭红;七梳七姐儿下凡配董永,鹊桥高架互轻平;八梳八仙来贺寿,宝鸭穿莲道外游;九梳九子连环样样有;十梳夫妻两老到白头。
念到最后,大夫人眼含了泪,发出的声儿也有些颤抖。嘉玉转过头来,握了大夫人的手,笑眼含泪,道“明儿我便与舅母京都家去。”
大夫人这才转了笑,点了嘉玉的鼻子道“尽是糊话。好了,快把妆容画了,嫁衣也得穿上,时辰快到了。”
嫁衣早早就挂在衣架上了,嘉玉由着下人们给自己梳头化妆,穿了嫁衣便坐在床上不能动了。盖头和凤冠却是要迎亲的人来了才戴上的。这会儿几个姐妹也来了,便是凌睿也带了开哥儿在院子里玩着,就等着时辰一到,跟着凌珩一起把嘉玉送出去。
待到吉时,门口便传来了迎亲的声音。唢呐吹得响震天,公孙良穿得也是大红的喜服,挂了红彩贴了大红喜字的大门儿上挤了一大群人,都想看看是哪个有福气的男子不仅得了皇家的眼,还娶了江东地界儿上的第一女子。公孙良站在门口,乐呵呵的往门里边儿望。
里头得了消息,给嘉玉戴上了凤冠,又盖了盖头,这才牵着嘉玉往外走。再是熟悉的路,今日被厚厚的盖头蒙了头再走一次,也还是不习惯。出得二门,便是凌珩背出去了。
嘉玉由婆子扶着上了凌珩的背,凌珩背上一紧,心里却是沉甸甸的。赵氏去的时候嘉玉还小,可他却已有七八岁,那时候只顾着自己喜好,也没多管这个看似身份尊贵的将军府嫡长女。待嘉玉七八岁时,他才与嘉玉之间有了浓厚的兄妹情,对妹妹的照顾也多了。却不想,那时候的嘉玉已比他更懂事,在内院的威信绝不压于他老爹。
这会儿妹子要出嫁了,以往的时光倒一幕幕清晰起来,忍了心中的不舍,低声说道“左不过都在一个城里,来回也就一两个时辰,他要欺负了你,便往家来,看我不收拾他。”
嘉玉心中知情,面儿上倒还笑着,也不说话,只点了点。
出得门来,嘉玉由喜婆扶着上了花轿,公孙良则上了大马。在城内转得一圈,一路上都是欢快的鼓乐声和鞭炮声,随行的婆子们四处抛洒喜糖,眉开眼笑的人们,喜气洋洋的亲戚朋友,前呼后拥、浩浩荡荡地绕行太平、吉利和长庆三桥,沿街居民纷纷出户观望,也有上前道喜祝贺的,好不热闹,比得凌珩那回也相差无几了。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要成亲了么么,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