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没听见对方说话,偶一抬头,见那人的目光也直射过来,其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让他一阵愣怔。
秦临半低下头,几不可闻地叹口气,张了张嘴,挤出一句沙哑的:“你不了解我,一点也不了解。”
原本是打算往前走的,路却被死死堵住。
他真这样想么,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秦临手足无措,不知在那人面前该如何自处,只得离开房间,去找金晖了。
余光里,段止观看着他离开,闭了闭眼,攥紧双拳。
这样说能不能让他闭嘴还不知道,倒是自己先受不住了。
一想到自己设想中的那个什么他日后的心上人,想到他终有一日要和别人说那些曾对自己说过的话,做那些只和自己做过的事,就是一阵钻心蚀骨的疼痛。
可这是必然的结果……自己推开了他,最后总会送去别人手里。
段止观开始逼迫自己去想秦临当时是怎么杀人的,他找来一伙匪徒,杀了三百个段国战俘,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恨是不能抵消爱的,只会又爱又恨。
他被这些想法弄得脑子要炸了,起身出去。
外头,秦临正和金晖商议着对策。
“……你继续去查那个叫姜思的人,将他在任时的各种事都找来,再不够的,就去找他的上司问,查得多了总会有破绽。”
金晖充满怨念地望向段止观。
段止观躲开目光,低低道:“都听他的。”
·
广寒果这种东西,虽然坏得很快,但窜得也很快。没过多久,地里的第一茬已经能吃了。
秦临兴奋地挖了两个出来,白白嫩嫩的果子,切成方方正正的小块,自己尝一口挺满意,便装进食盒,顺带捎上一封刚收到的信,去了隔壁院子。
他最近几次见到段止观,对方总是靠在窗边发呆。他担心,却不敢问。
自从上次说了那些话之后,二人之间便始终有些尴尬。
进了屋,他同时拿出切好的果子和那封信。
看着这两样东西,段止观其实很馋那汁水饱满的广寒果,但是……上来就吃好像有点丢人?
他不好意思了,只得不情不愿地接过信。
秦临忍着往他嘴里塞一块的冲动,坐在他旁边,目光落在信上,“姜思那事都传到秦国了,父亲也来信斥责,说我冲动莽撞。想必这就是我三弟的目的吧。”
段止观微微皱眉,忽然道:“上次你说的那封信,你父亲不给你取字的那个,去拿给我看看。”
虽然没太懂他的意思,秦临仍旧照做,回了自己屋一趟。
回来时,那盘子广寒果少了两块。
段止观舔着嘴唇,回味着口中的甜蜜,把两封信同时拿给他看,“你说父亲斥责你,但我读着,语气却像是在劝慰。还有这封,他不给你取字也并非不重视你,而是觉得取了没用。”
“为何会没用?”
“没人那样称呼你,我也不行,懂么?”
秦临听懂了,无奈地一笑,“你就别哄我开心了,我现在可开心不起来。”
“我没哄你。”段止观将两封信排在桌上,“这两封信措辞微妙,以你的造诣估计也看不出来。你父亲这样写,恐怕知道我会帮你看信。”
秦临心中蓦地一揪,说到这里,此事就不便再深入了。
毕竟父亲至今都觉得,自己将来是要娶这个人的……
“你在秦国还是有出路的,不要乱想。我去衔泥堂,给你问问金晖查得如何了,你晚点再来。”
说着,段止观起身要走,目光却有意无意地停留在那盘果子上。
刚才塞了两块,没吃够……
秦临忙把果子装起来递给他,“拿过去和他们分着吃吧。你放开吃,地里还有好多,吃完这些,下一茬也熟了。”
段止观张了张嘴,他想跟秦临说别种了,不要再为自己做事了,可他知道对方不会听,不会这么轻易就被自己赶走。
想表达感谢,又觉得话语太过单薄。他为自己做事,也不是为了听感谢的。
最后就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提着食盒往衔泥堂走去,边走边时不时从盒里拿出一块果子塞进嘴里。
小时候爱吃的东西,长大后容易觉得不如过去,广寒果却一直都很美味。而且这盘果子一尝就知道是刚从地里挖出来的,比金瑶那串糖葫芦新鲜多了。
他眼前不禁又浮现出秦临在地里浇水的画面。
以金国的气候,要种出广寒果来,一天恐怕要灌溉五六次吧,夜里没准也得爬起来浇水……
第一次知道秦临给自己摘树叶的时候,他很感动,觉得很温暖,喜欢那种被人照顾的感觉。
现在却只觉得心酸。
被仇人照顾,有什么好温暖的。
正沉浸在情绪中,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将手里的果子放入口中,还没来得及回头,双臂却忽然被人从后头擒住。
——绑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