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块头很大的羊八简直就是一个信号弹一样的存在,时不时不听话地发出“咩”的叫声。
这让季家书的眼神时不时就移到我身上。
不太友好的眼神。
那种会让人去做俯卧撑的眼神。
“兄弟,小声点。”
我略带恳求地用我的手包住羊八的嘴。
它以为我要给它吃的,亲切地舔了舔我的手心。
排在我前面的人不断地结束他们的自我介绍。
煎熬的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终于轮到我和羊八。
我抱着我的枪走上前,羊八也跟着我上前。
季家书的眼神实打实地落在我的身上。
准确的是落在我的枪上。
“你是队伍里唯一带着枪过来的。”
“是的长官,这是我的老兄弟了,陪伴着我经历很多仗,我是个走兵,不能没有枪,这是老枪型,扣机有点儿往上翻的”
“简短。”
“我叫林不罢,二十一岁,江苏海安人,小兵,我是个文盲,从小不识字,但是我很好学”
我在尽量瞎扯,试图让新来的指挥员别把视线放在我的羊上。
“你有什么擅长的?”
“枪法,八国不同语言的骂人的话。”
季家书的眼神定在我的脸上,他看上去就像是没有理解我的玩笑。
我讨厌他。
如果是阴谋论,这会儿早就笑开了。
如果羊八是个人,它估计已经给我颁发喜剧界的格莱美奖。
我讨厌这个新来的季家书,但是我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他无聊得如同废纸一样的问题。
因为我不仅很黑很帅,还是一个很怂的人。
我的爸我的妈教育过我,‘伸手不打笑脸人’和‘伸手不打认怂人’一样重要。
作为一个无父无母无背景的文盲,显然我现在就是个笑嘻嘻的怂包。
“你的这头羊是怎么回事?”
明明是将近五十度的沙漠,他周身的气势跟坚冰一样让人全身发寒。
“报告长官,它是我的发小,我的救命恩人我们屯儿被六八星球的炮弹砸没了,使它带着我从火里面逃出来。”
“你的救命恩人“
季家书走到羊八跟前,扒拉开它的眼皮子。
“它已经很老了,身体状况也不是很好,缺水缺营养,它在硬撑,你在硬拖着它活下去,但是活下去显然对它不好。”
这话真让我不舒服。
说得他好像是什么举世闻名的兽医一样。
我的羊我知道!
但鉴于我是个认怂人,于是我小声地开口。
“报告长官,它的名字叫羊八。”
我试图移开话题。
但显然我挑动了另一块雷线。
“羊八?”
季家书走近我,这大日头的,竟然让我有种要被冻起来的错觉。
“羊八?”
他再次重复道,眼睛和我只有咫尺之近。
再近一些,我的鼻尖都能撞到他的鼻尖。
“是的,它叫羊八。”
近距离观察后,我得出一个结论。
好莱坞错过他是个巨大的损失。
“羊八这个名字不好。”
“为什么不好长官”
“羊字有几个笔画?”
“报告长官,我不认识字。”
做着俯卧撑的只要钱声嘶力竭地吼道。
“傻蛋!六画!”
我依葫芦画瓢。
“报告长官,有六画。”
“所以羊八从某一种意义上,也可以念成六八。”
此话一出,我立马呆眼。
我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的羊跟六八球竟然还能扯上关系,这让我看起来像一个心怀不轨的叛球贼。
“改名字。”
“一切听你的指挥,长官。”
“咩,咩。”
“它以后不要再叫做羊八。”
季家书沉思片刻后开口。
“叫羊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