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下来,枪声终于停止。
我们逃出来了。
而我背着的阴谋论早就失去了呼吸。
人群肉眼可见得稀疏了很多。
“指挥员,我们不能再走了,我们需要休息。”
非洲老头从拖拉机上跳下来,嘴唇冻得发青。
“机甲也开始发烫了。”
身后的流民也有气无力地跟着附和。
“停一会儿吧,我们根本看不清脚下的路,刚刚有人滚下去了。”
“滚下去了?”
季家书眯起眼睛。
“坑底有冰块吗?”
“没有,还挺暖和的,里面有杂草和泥土,应该是之前有人留下来的。”
“有多大?”
“很大,就在东边不远处,被林子掩盖住了,里面有土还有很多洞穴,还有动物的骨骸,应该是猎人留下来的。”
我们跟着说话的人往土坑处走。
我依旧背着阴谋论,只不过我再没有力气直起背,于是阴谋论的脚只能拖拽在地上。
周围也有很多流民拖着自己家人亲属的尸体。
我和他们没有什么两样。
麻木,无力。
他们失去的是亲人。
我失去的是我最好的兄弟。
我不敢看阴谋论的脸。
我怕看不到生机。
“这个坑真得挺暖和的。”
死胖子从坑边滑下去。
“到时候正好可以把这些尸体埋在这里,都用不着挖冰块了”
他笑得很大声,但是没有人跟着他笑。
我默不作声地拖拽着阴谋论滑到坑底。
土坑很大很深,明显比地面的温度高很多,我几乎能我感觉到自己鼻尖的冰在融化。
坑底的人越来越多,大家平躺着,不多会儿就开始响起打鼾声。
周围混杂着潮湿味,血味和尸体逐渐腐烂的味道。
但很多人都抱着自己怀里的尸体,不愿意松开,他们窃窃私语,似乎在做着最后的道别。
我扶着阴谋论将他平铺,和他并排躺下。
我抱着我的枪。
“阴谋论。”
显然没有人回答我。
于是我只能看着天空发呆,眼睛发干,而天空的繁星多到扎满人的视野。
我叹了一口气,化为半空中的雾气。
谁能告诉我。
是谁造成了这一场无人生还的阴谋。
我的身旁响起脚步声,我抬起眼发现是季家书。
我条件反射地坐起身。
“报告长官”
“没事。”
季家书把我摁回去,他坐到我身旁,而后和我并排躺着。
没有人出声。
不远处一个女人哀悼的声音越来越大。
“娱乐至死,死于安逸,我们就是死于安逸。”
安逸?
安逸是阴谋的源头吗?
没想到是季家书率先打破我们上空的沉寂。
“你很迷茫。”
我发现他一直喜欢用肯定句。
一针见血。
“我一直很迷茫,从我生下来起我就一直很迷茫,我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开始打仗后,我又不知道自己在为谁而战斗。”
我依旧看着星空。
“战斗伴随着死亡。”
“我不是因为死亡而迷茫,而是我不知道自己现在做的事情到底对不对,到底值不值得,说起来好像六八星球是最坏的敌人,是强盗,可是这一片片平行宇宙里,我们的星球叫做地球,他们的星球也叫做地球,不能因为他们的编号在我们前面就喊他们强盗,不能因为他们比我们强就判断他们是错误的。”
“互相抹杀。”
“是。”
我转头看向季家书。
“我看不到尽头,也看不到意义。”
“不是所有的事都需要意义,你可以把这一切看成物竞天择的自然过程。”
“啊”
我突然不知道说些什么。
“是啊。”
季家书继续说着。
“二二二是我们的家,人不能没有家,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说到这儿,我心里对季家书的最后一点怀疑也烟消云散。
能说出这种话的人,绝对不可能是叛球贼。
“阴谋的尽头是什么?”
我没头没尾地闻道,替阴谋论问,也替我自己问。
“是”
季家书停顿了一下。
“安逸。”
确实是安逸。
战火打响之前,我们所有人都活得不清不楚,网络、娱乐、被分裂的时间。
虚假的沉溺,表面上看是娱乐,可有多少人知道他们真正想要什么。
也许阴谋的源头们知道他们想要什么,他们娱民,而后愚民。
他们摊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