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有颜这新晋刘家大奶奶被一群丫鬟婆子勉强拉了回来。林有颜已经捂着脸不肯抬头。
刘母真的被吓到了,心不心疼且放在一边,这刚娶进门的新媳妇若是再死了,这不就坐实了他们刘家克媳妇吗?那刘峻就别再想娶媳妇了。
“快快快,给我把那些和尚道士再给我叫回来!就在这院子里头做法,做他个七七四十九天,什么孤魂怨鬼,只管超度了再说!”
刘峻不知在想什么,见林有颜还在掩面哭,不觉又想起昨日的事情来。原本对着表妹的执着,此时此刻也被磨去了大半。
刚要说话,便听婆子过来传话,三姑娘来了。
林有颜掩住的唇角轻轻勾起,放下手看向门口。
很快,刘玉竹从外门进来,进而穿了一身水粉色的袄裙,头上环佩叮当,有些花哨。
“娘,哥哥嫂嫂好啊,昨儿我还想去洞房闹一闹,却不见哥哥人。只留嫂嫂一个人,我都替嫂嫂委屈,也难怪嫂嫂发脾气了。”
刘玉竹开口就先告了林有颜一状,面上还故作一副无知口无遮拦的模样。
要是往常,刘母定时要训诫林有颜一番的,可刚刚林有颜闹这么一出,刘母生怕林有颜真寻短见,只得帮着说话道:
“哪有不气的?我这刚叫你哥哥给你兰姐儿赔了不是。谁家圆房爷们儿不在的。也亏着咱们兰姐儿是个好性儿。换个骑行大的一头碰……直接摆回门轿回去不嫁了也是有的。”刘母刚要说一头碰死又想到林有容,忙改了口。
告状不成,刘玉竹想不明白为什么她妈开始帮起媳妇起来。
看着林有颜在一旁委屈的样子,越看越气。
身子一扭做到了刘母的身边,便笑道:“我听婆子们都说姐姐这是被先嫂嫂附了身,所以脾气秉性跟以前多少会不一样。我听丫鬟说,民间对付此事有好法子。就用沾了黑狗血的鞭子往人身上抽,人觉得疼,鬼更觉得疼。这疼过了,自然不敢在人身上呆着。一般十鞭八鞭的就是了,若是恶鬼坚持不肯走,那为了其他人,就不只能委屈被附身的多遭遭罪了。这法子在民间用的多,听说灵验极了。”
刘母先是一怔,细细想来又觉得可以。左右打的是媳妇,若是当真管用,也免得自家受罪。
林有颜听此言,又将小脸挡住了:“我果然就不该活的,好好的何苦被丫鬟嚼舌作践。我去死吧!”
说罢人又往外跑。
“快给我拉回来!”刘母人直接站起来了。
好在这回丫鬟婆子都准备好了,人一跑就拉回来了,将林有颜团团围住,好说好商量的劝着:
“奶奶这是何苦呢,这不就是一说嘛!哪里就要拿鞭子往奶奶身子上抽了?再说那都是民间,抽的也是贱皮贱肉的。奶奶何等尊贵,三姑娘自然不是说奶奶。”
周围人七嘴八舌的劝了,刘母是彻底没这个想法了:“你也气性也是大了。你与竹儿向来亲厚,她还害你不成?”
林有颜却没那么好糊弄,只哭道:“何苦来的呢?我们宋家虽说小门小户,可也是尊卑有序。舅母若真瞧不上我,赏我一根白绫子就成,或将我赏还回宋家吧。若是活活叫个丫鬟说我的是非,我就是一头碰死,也是不依的。好好的何必受这份委屈,还是叫我死吧!”
林有颜一口一个上吊,一口一个碰死的,哪里是正常人说的话?刘母更觉得林有颜是被恶鬼拿了替身,忙安慰道:
“哪有的事?你别胡想!咱们家里头都是疼你的。你妹子还小,你跟她一般见识?”刘母回头,装模作样的训斥刘玉竹,“你也是,外面那些人怎么跟你嫂嫂比?就算是管用的,哪有用在自家人身上的道理?到底是你嫂嫂,你也该学着尊重些,哪里就这么没规矩了?快去给你嫂嫂配个不是,莫要让她多想。”
刘玉竹不服气道:“我什么时候说要打人了?不过是把丫鬟说的话讲讲罢了。哥哥您给我娶得什么嫂子?也太多疑了些。”
刘母气急,她都把台阶放刘玉竹脚边了,她都不知道下?
刘峻刚要开口,林有颜又道:“是了,妹妹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所知所能的,除了书本上教的,也就是从丫鬟婆子耳朵里听的了。多亏听得还只是这些。市井里头什么玩意没有,妹妹没听见,便是我的造化了。”
一听此言,刘母便是一激灵。说的有道理啊!这狗血鞭子抽人,听着有理,可放大户人家里头哪里像回事?
这刘玉竹听了这个,回头便往自家嫂嫂的身上怼,谁知道明儿再听见什么市井上的下流粗话,回头又闹什么没脸的事来?
“你胡说些什么?”刘玉竹骄横的反驳了一句,立刻被刘母喝住。
“谁家姑娘这么跟嫂嫂说话?还懂不懂规矩!”刘母的脸丢沉了下来。从前虽宠着刘玉竹,却不知她竟这般无法无天起来。原以为她虽刁蛮任性,却也带着一份小女儿的娇憨可爱。可若是这份任性过分了,就只会叫外人觉得他们刘家没家教。
见刘母面色不善,刘玉竹还没到无法无天的地步,顿时没了声音,却十分委屈的噘着嘴,不明白向来偏心自己的母亲怎么帮起外人来,林有容在的时候可不是这样。
刘母见她终于不开口了,也舍不得对小女儿多做苛责。
想一想,叹口气道:“算了,你这般年纪,能懂得什么?只可恨你身边都跟了些什么人?不多说些好话教人学好就算了,怎么挑拨其主子起来?市井里什么下流的话没有?哪里是能说的?就是说了,这人也不是什么好人!竹儿,你且说是哪个丫鬟说的?你还小不懂,不知道这里头的厉害。跟娘说,娘给你做主。”
这是要将说这些话的丫鬟拔去?刘玉竹哪里肯?忙道:“娘别生气,竹儿也是胡乱说说的,也不是身边的丫头,想来是院子外头打扫的丫鬟,我身边的都是跟我一块长起来的,哪里就听得到那些有的没的了?”
刘母可不信她这套话,也是生怕好好的闺女被教坏了,再看看另一头只顾着捂脸哭的林有颜,狠狠心,对身边大丫鬟道:“你!去把竹儿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叫过来!”
大丫头知道这事闹大了,不敢耽搁转头就走了。
刘玉竹见此忙撒娇,可刘母心硬了,便没理会,只让她乖乖做好了,一会儿还有话跟她说。
刘玉竹气坏了,却也不敢大吵大闹,只得给刘峻使眼色。奈何刘峻的目光一直落在林有颜身上,根本没往刘玉竹那边看。
过了一会儿,伺候刘玉竹的丫鬟婆子被叫在一处,总共八个人,刘家到底是官宦之家,虽说没到大富大贵的程度,可还有些家底,家里伺候的人也不少。眼下这府里头唯一的姑娘,更是伺候的精细。
丫鬟婆子都知道出了事,此时也只是跪在一处不敢开口说话,只刘母黑着脸看着众人。
“我原是叫你们伺候姑娘的,不外乎一时起居。这府里头的姑娘,你们伺候着读书写字、针织女红也就是了,何苦将外头那些市井粗话传进来给姑娘听?我好心给你们体面,你们却未曾疼疼主子,只管着自己口舌称快!李婆子!你是竹儿的奶妈子,丫鬟们岁数小不懂事,怎么你也糊涂起来,平日里教你细心注意,话都挺狗耳朵里了?”
刘母越说越气,舍不得罚闺女,自然将火气都往下人们身上撒。
一口气说完,也不叫他们辩驳,只是越说越气,便一口气发落了:“一天天正事不干,只领着月例作恶,要你们何用?你们两个!珍珠翡翠!平日数你们跟姑娘贴的近,却连起码的劝诫都不知道。何苦养你们当祖宗?拖出去打三十板子,撵去外院子做杂活!李婆子也打二十板子,罚你两个月的例银。剩下的,都给我打十板子。扣一个月例银。再看见这种事,就统统撵出去!”
刘玉竹本以为训诫一番也就算了,哪想到刘母竟然这么大的气性?忙撒娇求饶道:“娘……我都说了不是他们了,原是我在墙角胡乱听来的。珍珠翡翠伺候我这些年了,我使唤着习惯,换了旁人哪里舍得。”
林有颜却凉凉开口:“妹妹今年也到及笄之年了,到了找婆家的时候了。从前家里疼些是有的。可眼瞅着谈婚论嫁的时候,是断不能有丝毫差错的,昨夜我就说过,小媳妇子跟姑娘总是比不了的。再说,那丫鬟不过是些玩意,若是乖觉听话,留着就留着了。若是个只会挑唆主子生事的,那就是再讨人喜欢也是咬人的狗,只管着叫她胡乱咬人,这回头罪过可不就在姑娘你头上了?”
刘玉竹一怔,只觉得这话耳熟极了。
刘峻却表情一变:“容儿?”
林有颜还没说话,便听外头有人传信进来,伺候桓哥儿吃奶的那个小媳妇慌张跑过来:“了不得了!桓哥儿发热起来了。偏偏的府医又不在。”
林有颜一个箭步过去:“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