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慢慢停下来。
车夫在车门处放下梯子,一个容貌俏丽的婢女先下了车。
车夫是沈清的车夫,婢女却是俞依依的婢女月牙。
俞依依第一个出现在车门处,展颜一笑,甜甜地叫了一声,“长姐。”
俞轻微微颔首,语气淡淡地说道:“来了啊。”
“对呀长姐,我来看你啦。”俞依依亲亲热热地扑了过来。
俞轻往侧前方踏出一步,手臂一摆,恰好避开俞依依抓过来的手,对正在下车的魏贞宁说道:“贞宁妹妹。”
魏贞宁的五官偏硬,剑眉星目,穿的还是件男式圆领袍,腰束革带,格外英姿飒爽。
她眼见着俞依依扑了个空,眉毛毫不掩饰地皱了起来,拱拱手,勉强笑道:“贞宁见过娘娘。”
俞轻与她交往不多,但听说过此人脾气大,为人耿直,道:“贞宁不必多礼。”
“表妹。”沈清最后一个下车。
俞轻真心实意地笑了起来,上前抓住沈清的手,“没想到表姐会来,真是意外之喜。”
沈清打趣道:“得知娘娘大婚,特来恭贺一番,可有喜酒喝呀。”
俞轻笑道:“大燕关的高粱酒浓烈甘甜,只要表姐不怕辣,表妹舍命相陪。”
她挽着沈清的手臂,看看魏贞宁和俞依依,“走吧,进屋说话。”
十几个人呼啦啦地进了院子。
其中俞依依的丫鬟婆子五个,长随两个,魏贞宁两个丫鬟,一个长随,沈清则只带了一个婆子。
阿黄从狗窝里探出头,不安地呜咽两声,三个小的也哼唧起来,声调一长三短,格外有趣。
魏贞宁难看的脸色有了些微缓解,脚下一转就朝狗窝走过去了。
俞依依、沈清只扫了一眼,她们的注意力在院子和房子上。
“长姐,你辛苦了。”俞依依发自内心地说道。
沈清点点头,这院子甚至不如丁家的下人房。
俞轻若有所指,“不辛苦,命苦。”
俞依依的脸红了。
跟过来的魏贞宁看了俞轻一眼,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沈清不明所以,但感觉到气氛微妙,解围道:“娘娘,院子的确局促了些,多了我和贞宁姑娘住的下吗?”
“贞宁妹妹不回家吗?”俞轻有些惊讶。
魏贞宁脸上有了不自然,说道:“三哥说家里住不下,就只能打扰娘娘了。”
俞轻想起去魏家的情景,笑道:“只要你们不嫌弃家里就住得下,每个房间都有大炕,一排躺个七八个,绰绰有余。”
“啊?”俞依依和魏贞宁面面相觑,脸上都有为难之色。
沈清倒是无所谓,“只要娘娘不嫌弃,我就跟娘娘抵足而眠,彻夜清谈吧。”
俞轻微微一笑,“表姐不嫌弃就好,时间不早了,先进屋。”
俞一帆骂骂咧咧地搬隔壁去了,俞轻和沈清住俞一帆的房间。
俞依依以半个主人的身份招待魏贞宁,住俞轻的房间。
西次间。
魏贞宁一边擦手一边对俞依依说道:“真没想到,礼国公嫡长女会住在这样的地方。”
俞依依正在换衣裳,“是啊,若非亲自过来看,任谁都想不到会是这种状况,难怪长姐不欢迎我来。”
魏贞宁冷哼一声,“你不说还好,一说我又要生气了。你千里迢迢来看她,她居然还摆娘娘的架子。对表姐比对亲妹妹亲,哪有一点儿长姐的样子。”
俞依依眼里闪过一丝尴尬,叹了一声,“长姐素来要强,如今落到这步田地,不想我知道也是有的。”
“即便如此,她也太凉薄了些。”和亲一事魏贞宁只知皮毛,对俞依依在其中扮演的角色知之甚少。
俞依依也不解释,只道:“贞宁不要这么说,说到底还是怪我,我其实不该来。”
这是她的肺腑之言。
若非齐旻看上她,俞轻就不会因拒绝和亲而得罪皇上,被嫁到大燕关来。
若非她说想看海,她就不会出现在这里,她们也就不会打扰俞轻清净的生活。
前者,她问心无愧,后者,她故意为之。
只要是人就会有脾气,她自问对俞轻尊敬有加,俞轻却几次羞辱她。
她咽不下这口气。
魏贞宁恨铁不成钢,“你呀,哪哪儿都好,就是心肠太软了,将来要吃苦头的。”
俞依依腼腆地笑了笑,“算啦不说了,反正都来了,就开开心心的吧。”
东次间。
沈清换了衣裳,坐在梳妆台前理了理妆发,又摸了摸布满结子的铜镜架,说道:“大燕关局势不明,依依表妹奔波数百里冒险探望娘娘,这等姐妹情分当真羡煞旁人。”
俞轻一怔,扭头看了沈清一眼,见她眼里似有探究之色,便道:“表姐不必羡慕,依依大多住在宫里,甚少回家。如果她跟你说想我了,那大概是我们真的很久没见面了。”
她这话有些自相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