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阿白又走了一趟红石崖别院。
第二天,常宁侯摔断胳膊、带着儿女连夜返回隐州的消息传遍了大燕关。
姬宴的人很快就得到了卖别院的消息:一万两银子,不二价。
价格是不贵。
但红石崖惨案在隐州的权贵圈子中流传颇广,常宁侯卖得如此急促,只要长脑袋就知道出问题了。
消息放出去了,始终没无人问津。
十天后,姬宴的人把价格砍半,以五千两的价格把宅子买了下来。
常宁侯至少赔了两三千两。
慕容和江流在燕县办好房契和地契,回来时,姬易一行还没走。
头几天,魏少轩练兵,摆军阵。
姬易检阅,再劳军,赚足了“太子爱民如子”的好名声。
姬宴明明是监军,却被二人丢在一旁,颜面扫地,在大燕关的声望一落千丈。
姬易被士气鼓舞,信心大增,勇气大盛,不但带俞依依等人去海边接连玩了三四天,还亲自走了燕山的三个山头,校验了大燕关的防卫和预警是否严密。
直到返京前一天,他才想起姬宴,亲自拜访了姬宴的二进小院子。
姬易花了半盏茶的功夫,把小院前后左右参观一遍,最后进了起居室,在姬宴自己做的那把躺椅前端详良久,推了一把,躺椅前后摇摆,发出难听的“吱嘎”声。
他大概想到了什么,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说道:“三哥,真是委屈你了。依我看,三哥不如把常宁侯的别院买下来。”
别院闹鬼姬易是知道的,否则,他也不会在大燕关呆这么久。
所以,他这个建议不安好心。
姬宴道:“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大金虎视眈眈,边关战事一触即发。与严阵以待、辛苦练兵的将士们相比,我既不流血也不流汗,不过是院子小了些,实在算不得什么。”
说到这里,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起居室狭窄,太子请堂屋落座。我让小圆子泡了绿茶,虽比不上宫中贡茶,却也能入口一尝。”
“三哥的茶必定是好的。”姬易出了起居室。
他最讨厌姬宴这样。
姬宴就像一汪水,放海里就是海水,放池塘里就是池水,放河流里就是流水,放壶里还能烧成开水,只要不烤干他,似乎怎样都奈何不得他。
……
厨子备了午饭。
俞家兄妹,魏家父子,沈清等都在姬宴邀请之列。
人多,饭菜也多,但“食不言寝不语”六字真言让这顿饭变得乏善可陈。
两刻钟解决午餐,再喝两盏茶,姬易便离开了这个比他的偏殿大不了多少的地方。
姬宴和俞轻送客到门外。
姬易指着前面大片的田地说道:“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三哥小隐,悠闲自在,种种地,爬爬山,看看海,简直是神仙一般的日子。”
如果没有虎视眈眈的大金,他这话倒也没错。
然而事实是,如果俞轻的梦是真的,姬宴只剩下三年的悠哉日子可过;如果俞轻的梦是假的,那他不定什么时候就被金人杀死了。
所谓“隐士”,不过是皇帝父子圈养的牛羊,生与死都握于他人之手。
姬易这番话,不但幸灾乐祸、落井下石,还充分暴露了他的愚蠢和恶毒。
魏少轩年纪大心思深沉,不动声色,但魏家兄弟纷纷侧目。
姬宴摇了摇头,说道:“太子说笑了。关外就是齐旻,关内不敢有丝毫松懈。我身子骨弱,动辄生病,太子若顾念兄弟之情,找个机会上奏父皇替我言语一二,换个能臣坐镇此地才是正经。”
姬易很满意姬宴的态度,他现在觉得姬宴留在大燕关最为合适。
魏少轩能征善战,姬宴作为皇室稳定军心。
非常稳妥。
“三哥谨慎务实,在此监军我和父皇都很放心,三哥安心便是,等将来大败大金,我为三哥庆功!”姬易随意地拱了拱手,踩着梯子上了马车,坐好后,又探出头,对俞依依说道,“表妹,明早卯时出发,你和魏姑娘不要迟了。”
俞依依笑着蹲了蹲身,“表哥放心。”
护卫关上车门,马车将动,姬易又打开了车窗,对俞轻说道:“大表妹要回京吗,可跟孤一同走。”
俞轻道:“多谢太子美意,王爷在哪儿妾身就在哪儿。”
姬易吃了个瘪,脸上的笑容尽散,“嘭”的一声关上了车窗。
姬宴薄唇微抿,拱手道:“太子慢走,魏大将军慢走。”
……
胡同不长,一干车马很快消失在拐弯处。
俞依依看向俞轻。
在家时还没觉得,这次来大燕关后,她发现俞轻变了,尽管说话还是一样的孤拐刻薄,但多了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精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