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又被自家女人瞧不起了,但姬宴还是对养猪生出了一丝兴趣。
吃了闻名已久的香喷喷的鸡腿,他破天荒地拿起毛笔,给那片空地画了张图纸,并详细计算了用料,再由小圆子把任务给一干护卫分配下去了。
第二天上午巳时,小圆子和江流把那张躺椅搬到隔壁的那棵老槐树下。
董嬷嬷在躺椅旁摆了张小杌子,上面放着点心匣子和一只泡了茶的紫砂壶。
姬宴终于走出大门了。
他在树下前后眺望片刻,笑道:“还不错。”
这里视野宽广,往北能看到雄伟的大燕关,穿过南边过道,再蹚过一道浅溪,就是大片的高粱地。
风吹来,田地里绿波荡漾。
心境顿时开阔许多。
姬宴愉快地在躺椅上躺了下去,双手枕在脑后,悠悠然地看着十几丈外正在干活的护卫和太监们。
以前,他被他们监视着,这会儿不同了,轮到他监视他们了。
护卫们年纪都不大,在小院子里憋了这许多天,早就腻烦透了,虽是干粗活,但个个儿热情高涨。
杂草除了,尺许高的秸秆篱笆扎起来一半了,几株繁茂的喇叭花藤被缠绕上去,半开半闭的蓝色花朵挂在上面,像一个个小葫芦。
猪圈的地基浅,已经快挖完了。
两个护卫拖着一车石头回来,几个挖地基的护卫赶紧迎上去……
搬石头的搬石头,和泥的和泥,砌墙的砌墙,干得有模有样。
姬宴瞧着他们忙,他自己也有了些干劲儿,“嬷嬷,把画架拿来,我要画画。”
董嬷嬷又惊又喜,她家小主子总算缓过来了,有小伙子的朝气了,真是太好了。
“好好好……”她一叠声地答应着,飞快地跑回家去了。
搬画案过来时,姬宴的脚下多了一大三小四条狗,深深浅浅的黄色皮毛,一看就是隔壁俞家养的。
董嬷嬷放下画案,装着胆子挥手赶了赶,“去去去,怎么都跑这儿来了?”
阿黄站起来,冲着董嬷嬷呲出利齿,“汪……”
姬宴捏起一块绿豆糕,在阿黄面前晃了晃,阿黄又老老实实地蹲下了。
他小道:“嬷嬷不必如此,让它们呆着吧。”这些小东西挺有趣。
黑溜溜的四双狗眼齐刷刷地盯着他手里的绿豆糕,小脑袋随着他的动作来回转动着。
姬宴忽然想起俞轻吃绿豆糕的情景了。
“就不给你们吃。”姬宴捏起一块,报复似的咬了一口。
“汪汪……”
“呜呜……”
四条狗都急了,蹲在地上叫了起来。
姬宴“噗嗤”一声笑了,主债狗偿,有趣有趣。
董嬷嬷见他喜欢,就一边研墨一边介绍道:“听说娘娘还给这三只小的起了名字,色儿最浅那只的叫高粱,其他两只叫大豆和玉米。”
姬宴挑了挑剑眉,“乡下人起乡下名,咱家娘娘还真是入乡随俗呢。”
“不入乡随俗怎么办?端着娘娘的架子也没人看啊。”俞轻撑着纸伞,笑眯眯地走了过来。
“阿黄?”她朝正在流哈喇子的阿黄招招手,训斥道,“你是怎么当娘的,不知道狗子不能吃甜食吗,赶紧带崽子们回家,家里做了你们喜欢的鸡肉蔬菜粥。”
姬宴:“……”
静坐常思己过,闲谈莫论人非,这是读书人的基本要求。
可他不但没做到,还被正主抓了个正着。
姬宴尴尬了,把绿豆糕放回匣子里,又飞快地拿了起来——俞轻说狗不能吃甜食,不是他不能吃甜食——他不是狗。
阿黄看看俞轻,又看了看姬宴手上的绿豆糕,和狗娃们一步三回头地朝俞轻走了过去。
湖绿带着它们家去了。
俞轻走过来,在躺椅上坐下,笑道:“王爷不但说话算话,而且动作神速,多谢。”
姬宴仔细分辨着俞轻的语气,发现她没有挖苦讽刺之意,确实是发自内心的夸奖,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大丈夫当言而有信,没什么的。”他咬了一口绿豆糕。
甜味入喉,他方觉察自己的举动一点儿都不大丈夫,便在点心匣子上敲了一下,“匣子里有点心。”
他嘴上沾了一小块点心渣,说话时掉了下去,剩下几点白屑。
虽然不太雅观,但总算有些人味了。
俞轻摊了摊手,“刚干完活,就不吃了吧,王爷要画画吗?”
她手心有黑灰,有木屑,显然刚刚做过木匠活。
姬宴瞧了瞧自己的破躺椅,心里又是一堵,绿豆糕也吃不下了。
“嗯,正想画画那几条狗。”
他放下点心,提起毛笔,蘸上少许墨汁,在画纸上飞快地涂了几笔。
俞轻也很喜欢画画,站起来看他画。
姬宴的绘画技巧相当不错,寥寥几笔,阿黄便有了大致的形状,神形兼备,活灵活现。
他一边画一边问道:“王妃的粥铺怎样了?”
俞轻看了看周围,说道:“王爷这里再有两天就好了,我那边还在修房顶,估计三天后可以开业,届时王爷一定赏光啊。”
姬宴的笔顿了顿,到底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