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阁里,李丞相正和众臣商议国事,外面狂风暴雨,但屋内燃着炭盆,十分温暖,门窗一合,风雨便与内无关。
他刚和大司农商定了今年春耕事宜,大司农点点头,又看了几眼羊皮卷上的要点:“就照丞相说得办。”
李丞相松了一口气,正想喝杯茶,肚子却突然翻绞起来。
他脸色一变,万分尴尬。
大司农佯装听不到,收拾羊皮卷:“丞相,还是要保重身体啊!”
李丞相脸都黑了,回礼:“多谢司农。”
“咕噜咕噜~”
李丞相的肚子翻绞得更厉害,只好站起来和同僚说:“列位,我去去就来。”
这声音都叫一天了,众臣表示我们都理解,丞相快去吧!
李绰刚出去不久,宦官急匆匆推门进来:“李丞相在吗?”
众臣一摊手——不在,李丞相上茅房去了!
“哎呀!”宦官急得直拍大腿:“这可如何是好!”
太子野刚好推门进来,身后的侍人们放下数十卷奏折。
他温声问:“什么如何是好?丞相怎么了?”
“殿下!”宦官急忙跪下,思索再三,决定实话实说。
“负夏郡出事了!”
“他们打死了好几个桑村的村民,现在桑村人正在西围里,想要求丞相做主呢!”
“桑村?”慕容野记性很好,立马想起来那是丞相李绰的封地,与他的封地比邻而居。
随即脸色一沉:“负夏郡为何平白无故打死人?里正是干什么吃的?”
宦官也说不清楚,只说李家的人现在宫门外,要接李丞相回去主事。
“赤金,去看看。”慕容野指了身边的侍卫。
赤金接令,随那报信的宦官一齐出去。
去年之前,负夏还不是太子的封地,当时他要实行土地改革,原有的封地不够大,是从王室其他族人手里把负夏借来的。
没想到政令还没实施,就出了这种事。
慕容野有点烦躁,回身看见众官探知的眼神,声音一压道:“都无事忙碌?”
众人连称不敢,灰溜溜回了各自岗位。
慕容野出声留住大司农:“程司农,将春耕事宜取来看看。”
程司农停步:“是,臣立马就来。”
赤金到的时候,看到西围里一片惨象。
十几个村民横七竖八躺在地上,运气好的还在动弹,有那运气差的,人已经凉了。
地上全是凌乱的马蹄印,还有四溅的血迹。
暴力冲突下,这些人都成了刀下亡魂。
丞相府的家奴围成一圈,把围观的流民挡在外面,一个华服公子在人群外守着。
赤金认出那是李丞相的次子,也是李定邦的弟弟。心中赞许这小公子沉着冷静,还懂得将凶杀地保护起来,免得被流民破坏。
“二哥,人还没来吗?”一个俏生生的声音,吸引了赤金的注意。
他这才看到一个姑娘蹲在尸体旁边不远。
“快了!”李锦乐探头看一眼门口,答道,回头一看差点没吓坏:“月妹,别看了,二哥怕你做噩梦。”
时月摇头,她环顾一周,迟疑地朝桌底走去。
李锦乐跟上去∶“你进来做什么?月妹?”
时月蹲在一根带血的马鞭面前,细看之下,鞭子上还有字。
“这是什么字?”时月指着它问。
李锦乐费劲地辨认了一会∶“……宁。”
“宁?”时月念着这两个字,站起来。
李锦乐问∶“宁怎么了?我们要把它带回去吗?”
“带回去做什么?”时月白了他一眼,说∶“我们在这等令史来。”
“我不明白妹妹这是在做什么。”李锦乐心里压着气。
家奴又找到一个重伤的李氏族人,把他从人堆里抬出来。
那人被抬着经过他身边时,忽然拽住了李锦乐的衣袖∶“二……公子,报仇,仇……”
他呕出一口鲜血,昏了过去,被家奴抬走。
李锦乐忽然红了眼∶“月妹你刚才拦着我干什么!”
“一定是负夏那帮人干的!你就该让我追上去,把这帮孙子全杀了!”
“然后呢?”时月反问他∶“负夏再杀回来,大哥再帮你杀回去?事情还有完没完了?”
时月也头疼,她发现这里的人压根没有“法”的概念。
贵族打死穷人,只要交公一石粮,穷人打死贵族则要全家砍头。
贵族之间也是弱肉强食,所谓审案会看情面,会看双方身份地位,一把秤在各人心中,全无公平可言。
这就导致司法机构犹如笑话,有冲突发生时,第一反应就如李锦乐一样,以暴治暴。
“阿爹是丞相!”李锦乐还想反驳。
“丞相大还是储君大?”时月反问。
赤金隐在门外,把李家兄妹的争吵听在耳里,心说原来真正沉着冷静的,是一位姑娘。
他偷偷看过去一眼,觉得她很是纤瘦。
李锦乐憋得满脸通红,咬牙切齿∶“妹妹是妇人之仁!”
时月觉得跟他说不通,门外忽然轰动起来。
“丞相到,大司寇到——”
作者有话要说:司寇:也叫秋官,掌司法和纠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