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黎将信将疑,步入时家的院子。
走近了才发现,她们在熬一锅白色的液体,时月端给他的正是这个东西。
“这是豆浆,菽豆磨成的。”
“叶公子尝尝?”
叶黎抬手拒绝∶“还是把话说完吧。”
“那我想先问叶公子几个问题。”时月请他坐下。
“今年以来,澧水河是否怪事频发?”
叶黎脸色一变,却不得不承认她说得对。
“开春时,便死了两个河工。”
每年开春前,叶邑都会组织河工清理河道,加固河堤,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丰水季。
怪事就是那时候发生的。
两个河工在清理河道时,被卷入河底,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叶家派人在下游捞了半个月,什么都没捞到。
接着就是长达三个月,一滴雨都没下。
“无奈之下,叶邑只好第一次祭河神。”
叶黎说到这里松了一口气∶“好在河伯仁慈,很快收走了神通,叶邑下雨了。”
时月听他描述的时间,与其说什么河伯显灵,不如说当时夏天到了,受亚热带季风气候影响,叶邑开始大降雨。
下雨导致澧水水量暴涨,航运开始通行。每天各地的舸船来来往往,叶邑码头好不热闹!
“唉。”叶黎重重叹了口气∶“好景不长,六月,一艘舸船在叶邑段内,触礁沉没。”
“沉……没?”
时月万万没想到,除了丢人,居然还沉船?
“是啊。”
说起这个,叶黎真是郁闷至极∶“从那开始,叶邑仿佛受了诅咒一样。”
“短短三个月的时间,竟然沉了大大小小四艘船!”
“四艘?”十六瞪眼。
他们来的时候,在澧水边见过运输用的舸船,一艘起码有两丈高(五米左右),在水上航行时,简直是庞然大物!
这么大的船,居然一下沉了四艘!
“是啊!”叶黎也死活想不明白。
“四艘船都是运粮去郢都的,为此祖父被召回国都,王上狠狠斥骂了一顿。”
叶公德高望重,楚王也就动动嘴皮子,骂一骂过把瘾,顺便给国人交待。
可是舸船沉没,十几万斤粮食就这么沉进了水里,几百个护送的士兵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时月三人对视了一眼——他们完全没想到,祭河神背后居然有这种事!
第四次沉船以后,叶邑安排了第二次大祭。
“然后又平息了一段时间?”时月问。
“是啊。”叶黎点头。
“每次祭祀河伯,动辄猪牛羊三牲几十,鸡鸭鹅不计其数,还有美酒、歌舞……劳民伤财。”
最重要的是,需要一个阴时阴月生的女孩,将她活活沉进水里。
叶黎每祭一次,都要做半个月噩梦。
那些女孩如花般的年纪,那一双双绝望的眼睛,留在每一个参与过人祭的人心里。
“那这次呢?谢三郎这次又是怎么回事?”时月追问。
自秋天开始降雨变少,澧水也迎来了每年长达三个月的枯水季。
“十几万斤粮食沉进水里,还有那么大的船,那么多人,我们想着能不能趁水少把遗体捞回来。”
“好让这些可怜人能入土为安。”叶黎道。
“是啊,谢家三郎擅泅水是远近闻名的,他们一行十个人,入水前我们还在他们腰上捆了三指粗的纤绳!”
叶家另一个负责人跟了过来∶“在下叶滨,负责叶邑码头事务。”
“这是家中伯父。”叶黎介绍道。
时月朝那人福了福∶“叶大人。”
“那他们下水后呢?”
“前两次什么都没捞上来。”叶滨老实道。
枯水季水量下降,河床裸露,不少地方水深只有两三丈。
但是找遍了沉船的水域,船只残骸倒是有一些,一只麻袋都找不到,也找不到任何一具尸骸。
它们入水后,就像……蒸发了一样。
叶滨说∶“澧水河风高浪急,估计是沉船的时候,被浪卷走了吧。”
就在谢三郎他们第三次下水的时候,怪事又发生了。
十个人,拴着十根那么粗的绳子,居然一齐不见了。
“绳结被打开了。”叶滨道,补充了一句∶“是自己打开的,不是刀割或者断裂。”
从那以后,十个人就没了。
银杏打了个冷战∶“难道是……有鬼?是水鬼解开了他们的绳子,把他们带走了!”
时月打断她∶“别瞎说。”
叶黎也很懊悔,前两次捞不到东西,就不该让他们第三次下水!
“你啊,就是执着地想找到什么。”叶滨拍了拍侄子的肩。
“有时候不是所有事都有答案的。”
叶黎不得不低头∶“或许是吧,唉,不甘心啊!”
一个家仆急匆匆走进来,对叶家伯侄说∶“冯家人来了。”
“仙师正在府中见大老爷,请三老爷和小少爷赶紧回去吧。”
叶滨一听,对叶黎说∶“快走吧,冯仙师定是掐算到了什么,我们不要误了见他的时辰。”
说罢,叶滨率先起身离开。
叶黎也站起来∶“我没空听你说了,看在墨先生的份上,你可以来城主府找我。”
“前提是你说的东西当真有用。”
“叶公子留步。”时月端起一碗豆浆,塞进叶黎手里。
“说了这么多话一定渴了吧,务必尝尝。”时月望着他,将碗稳稳放进叶黎手里。
后者皱眉,看向她塞过来的东西。
随后端起碗,一口干了那碗豆浆。
没想到入口的饮物豆香浓郁,香甜可口,比他想象的好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