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敢说我师尊坏话,我同意了吗?”
只能身后门扉“哗啦”一声打开,言昭迈过门槛,冷眼逼视众人。
此刻,他已换了一副神情,浓眉压星目,锋芒毕露。
凌清越蹙眉:“你怎么出来了?”
言昭说:“我不能让你为难。”
凌清越低声道:“快回去,这里有我。”
言昭不退反进,上前一步,与众人朗声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既犯了错,自会认罚。”
“但是,谁再敢毁谤我家仙君,我必定凿光他嘴里的牙!”
言昭这人时常为他师尊发疯,且疯得言出必行,素来见不得他人说凌清越半句坏话。此言一出,在场众弟子纷纷噤声。
只有鸿尨仙君说道:“你既认罚,即刻便去笞仙洞领一百杖。”
刚有人要带言昭离去,便见凌清越阻拦:“慢着。”
鸿尨仙君不解:“怎么,师兄还想护短?”
凌清越说:“言昭昨日负伤,即便要罚,也该等到伤病痊愈。”
鸿尨仙君也不是个不讲情面的,卖了师兄一个人情。众人讨到了说法,便要离去。
谁料,凌清越倏然高呼:“再慢着,还有一事,我要与师弟商议。”
鸿尨仙君狐疑驻足,只等他说下去。
凌清越又说:“昨日师弟的爱徒卢禅寻衅在先,也得罚。”
鸿尨仙君一噎,鼓瞪双眼:“他——”
凌清越抢白:“如若可以,他交给我罚,言昭交给师弟罚,方算得上公平。”
众所周知,凌虚宗师门护短的特质,乃是一脉相承。
鸿尨仙君忍不住用鹿角杖捶地:“好!好得很!”
凌清越拂了拂衣袖,作势施礼,淡然道:“师弟请回。”
鸿尨门下众人气冲冲过来,蔫头耷脑回去,实在滑稽。
见得此情此景,言昭颔首偷笑。
凌清越见他笑,不解问道:“为何发笑?”
言昭轻咳,随自家师尊一路回房:“你对我真好。”
“我对你……”
听得此话,往事纷纷重现在凌清越眼前。
在从前的试炼中,他为了阻止言昭屠戮凌虚宗,甚至想过先下手为强。可惜的是,只剩最后一击时,偏偏下不了杀手。
之后,言昭黑化得顺理成章,而凌清越自也无法通过试炼。
仙者若想登得大乘,便不应有所偏私。
他明知言昭本性向恶,理应斩杀,却又碍于许多不得已的借口,下不了杀手。到头来,害人害己。
十数年相伴,纵使无心,也存了些温情。凌清越希望的是,能亲自引导言昭改变命运。
但天道曾在幻境说过:“你行小善而造大孽,私心不灭,道心不定,难得清明。”
彼时,凌清越如是辩驳:“三清天尊神有云,万物归自然。我若为渡劫干预言昭的命数,破坏因果相衡,亦是起了私心,亦不复心境清明。”
尔后,天道失语良久,为了保留仅存的颜面,直接将他踢出了幻境。
回忆结束,凌清越再度望向言昭。如今,徒弟性情大变,若能就此引导他修行向善,兴许劫数也会迎刃而解。
这般想着,凌清越的神情缓和了三分。
他又嘱咐道:“明日我要往飞来峰闭关,月底出来。”
“在此期间,你安心养伤,切莫惹是生非。若是鸿尨仙君再来拿你,你就称病不出,莫要逞强。”
“至于欠下的一百杖,待我出关,再为你周全。”
言昭倚坐在榻上,笑吟吟道:“多谢师尊,不过,一人做事一人当,该我的责罚,我认。”
“从前,我做了许多荒唐事,连累师尊声名蒙污。”
“如今,我愿以今日为伊始,思己过、改前非。”
凌清越望着言昭的笑眼,仿佛看见了嵌着星辰的夜空:“能听到你这么说,我十分欣慰。”
在第八十一回历劫中,天道给了这么一个徒弟,真算是恩赐了。
只是,变数难测,谁又能确保将来万无一失呢?
凌清越走出卧房,望向天边明月,无声叹息。
他并不知此时,言昭已悄然推开窗扉,正一瞬不瞬地望过来。
言昭脸上,方才的热忱早就散尽。如今,他的唇畔勾作锋利的弧度,眸光黑沉沉如深渊。
那人低声说道:“既然我穿书来了这一遭,必是要得到你的。”
在第八十一回历劫试炼中,此言昭非彼言昭。
他穿书而来,虽不知凌清越陷入重生循环一事,却通晓人设与各种大事。
书中的原主就是个一黑到底的孽障,入魔前就在仙宗内修习禁术;入魔后为逼凌清越就范,不惜滥杀无辜,屠戮凌虚宗。
原著情节引发网络骂战,作者在一片骂声中彻底弃坑,而同名同姓的言昭穿进了这篇巨坑里。
好在来时,剧情还没发展到入魔,一切都有挽回的余地。
言昭在现代时,曾是刀口舔血的雇佣兵,心思狠、性子沉。从本质上来看,他和原主是同一种人。
但他更善于伪装,知晓怎样才能真正得到一个人的心。
另一边,凌清越感知有人注视,蓦然回首,撞上黑沉沉的眼眸。
刹那间,言昭又现笑脸:“我想目送师尊归去。”
凌清越颔首以表谢意,心中愈发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