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临川处于忽而清醒忽而迷糊的矛盾状态里,听到蒸腾雾气下连绵不断的惨叫。
岑延的戾气像炸开的烟花,喷的到处都是。
照这个样子下去,他和岑延彻底晕过去之前,这些人会全部半死不活。
跟之前的小打小闹比起来,这大概才是他的真实性格。
不过这样下去很容易出事,他一点不想岑延接受调查,使劲捶了捶脑袋保持清醒,开口喊道:“别打了。”
两秒后,惨叫声渐停,岑延走过来垂眼看他。
血红的双眼满是暴戾,仿佛下一秒就能杀人。
顾临川愣了一下,抬手摸他脑袋:“警察快到了,没事。”
见岑延这个样子,他有点不安,想要尽快安抚住他。
情绪的大开大合,又有催眠气体影响,岑延眼皮撑不住的下落。
但他使劲撑着:“你流血了。”
“小伤。”意识到轻抚的效果不佳,顾临川伸过没受伤的左手,轻轻绕过他挺拔劲瘦的腰,“没事了,没事。”
怀里之人的戾气似乎淡下去些,顾临川艰难的撩着眼皮,入目的东西出现重影,嘴里还在嘀咕:“没事,没事。”
停下来后屋子里浓雾渐渐散开,可两人已经撑到极致。
岑延后仰倒地,连带环抱着他的顾临川一齐晕了过去,意识全无。
眼皮像被糊了一层胶水,竭尽全力才艰难掀开一条细缝。
昏沉的脑袋和倒映瞳孔的天花板一样,空白一片,仿佛被挖干,什么都没有。
旁边有人说话:“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汹涌的意识潮水般回涌。
下一秒,顾临川猛的从床上蹦了起来,脑袋一阵抽搐,差点栽下床,被一只手扶住,又听到对方说:“吸入的药物还没完全化解,先不要动。”
顾临川不管不顾的抓住那个人:“他呢?在哪?有没有受伤?”
没头没脑的话,对方却听懂了:“你朋友没事,只是没醒,喏,在那边。”
顺着那人的视线看过去。
苍白的脸陷在雪白的枕头和被褥里,几乎要融合成一体。
顾临川的心紧缩的有点酸,但也松了口气。
到底没事了。
“你是报警人吗?”扶他的人递过证件表明身份,“我们赶过去的时候只有你们两个人,都晕过去了,没别人。”
顾临川一愣:“我们晕过去的时候他们还在。”
至少被岑延打趴下大半,怎么反而在他们晕过去前离开了?
疑惑中,听到警察说:“我的同事拿了你们小区的监控,有拍到他们的身形,但所有人黑衣服,戴着帽子和口罩,找起来比较难,所以你们最好提供一些人员名单,我们好做对应调查。”
生怕顾临川误会,他赶忙又解释,“你们得罪过的人,或者跟谁有矛盾,我们只做参考,没有证据之前不会抓人。”
结过矛盾的多少有几个,但急迫到用那种管制的药物气体还找那么多人袭击他们,不是一般人能做到。
细想,工作中处理过的一两个案例,以及陷害自己被姚克礼逐出研究所的前同事……
以及,芮黯。
都有嫌疑,也有能力。
可都只是猜测。
警察:“怎么样,有什么可疑人选?”
“暂时没想到。”顾临川摸了摸晕乎乎的额头,抱歉一笑,“我们都是守法公民,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那么厉害的人。”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根据监控,他们离开时你们两个人已经昏迷,可那些人没有进一步伤害你们而是直接逃跑,这跟报复行为也不符合。”
这么说,顾临川就更不敢随便说了。
问了些情况后警察起身离开,顾临川转头,恰好对上岑延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眸子,幽深如悬崖,望不见底。
“你醒了?”
“早就醒了。”
随着顾临川下床的动作,岑延缓缓转动眼珠,“我不想见别人。”
“你装睡。”顾临川低头查看他的脸色,又将他的裹成粽子的右手抓起来,“很疼吧?”
岑延摇头。
虽然不说,可流那么多血的口子一定很深,麻醉劲过后不可能不疼。
顾临川没继续说,撩开搭在额头上的头发,发丝又硬又粗,跟他的性格脾气很相似。
也好吧,人没事,就是最大的幸运了。
推门的动静打碎了泛着淡淡温馨的宁静,医生带着两个护士进来。
岑延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再次闭上眼,明显不想搭理。
医生检查了两人情况,告诉顾临川只是吸入了一些气体,对身体没伤害,不用住院,回家休息几天,三天后来复查就行。
“小伙子的手伤比较严重,注意消炎和忌口,不能碰水,每天都要换药换纱布,如果不知道怎么处理可以来医院找护士。”
“我会。”所里的猎人都专门学过,“医生,会不会有后遗症?”
“没伤到神经,不影响行动,但大概率会留疤。”
顾临川沉默了。
这事发生的比较突然,顾临川无意让家人朋友担心,没告诉任何人,打车回去后看见岑延家的一片狼藉,打电话喊了认识的家政公司前来处理,到卧室将岑延的衣服全部收拾出来,直接拎到自己屋里。
“你房子要装修整理,住这里。”
岑延走过来:“你怎么了?”
“我?没怎么啊。”
“咚”的一声,没穿拖鞋的脚丫子踹到门框,疼的顾临川抽气。
妈的,连门框都跟他作对!
淦!
岑延:“你听我说……”
“哦对了没有新毛巾,我去楼下给你买。”
顾临川风风火火的要走,被岑延拦住:“别拦我啊,买毛巾回来我带你去吃饭,有家粥店的卤菜可好吃了……喂,放手!”
想他顾临川好歹也是一米八三个子,身形矫健武力值中上,竟然被一个小他六岁的男人给单手拎起来了!
而且用的还是左手!
顾临川深深觉得自己被侮辱了,瞪着岑延不满:“放我下来。”
“你是不是生气?”岑延松了松手劲,却没有放人的意思,“之前你怎么跟我说的?”
“我说什么了?”
“有事要说,不能藏在心里。”
“……”倒是很懂活学活用。
可他心里的郁闷哪里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何况面对岑延,他也实在难以启齿。
将他轻轻放在地上,改而抓手腕,不让他逃避:“说。”
娘胎带来的执拗再次失效。
顾临川不禁鄙视自己,怎么能这么没有立场,稍稍逼问就认输了?
但他是真的拿眼前之人没办法,看着他认真的双眼,自然而然放下负担袒露心扉。
但寻找芮黯是研究所的机密行动,不能直接拿出来说。
他隐晦的陈述:“这次攻击我们的和上次工厂的可能是同一批人,是我工作上的麻烦。”
只是一而再的波及到了岑延,让顾临川很无力很愤怒,也对岑延充满愧疚。
出乎他意料,岑延竟然没有追问工作的具体内容,反而点了点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