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之见!愚鲁!冯蓁蓁竟然也这么当不起大任!
付琮辛努力止住口吐恶言的冲动,好不容易把扭曲的面皮恢复成本来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依旧含情脉脉地道:“阿翡,事急从权,婚书固然重要,可在我们的感情面前不值一提。你别忘了大婚可就马上到了,我是担心你……”
“……”瞧瞧这浮于表面的深情,没有瓦舍勾栏里青衣小旦的半分演技,以前自己的眼睛是有多瞎啊。
薛翡素手抚了抚半旧的衣袍,卷翘的睫毛振翅欲飞,听完这话她眯着眼睛笑道:“刚刚还说你在城外,现在你不也是很快到了府上?可见你动作迅速。一册婚书算什么?不过,你不想通婚书就罢了,我也不愿为难你。我如今真的觉得嫁给平疆郡王很好,你莫要多心了。”
薛翡想到梦境,再一次确信谢玄祯是个好人,嫁给谢玄祯是个不错的选择。
付琮辛原本只是想要利用薛翡,对她没有半点私情,然而看着薛翡提到谢玄祯便熠熠发光的碧色眼眸,心中还是不舒服起来。
他眼皮半垂,眸子里是深沉的恚怒,又转瞬即逝:“阿翡你太天真了,你以为平疆郡王是个好人?他有通敌之心,甚至还伙同孟宗固这个乱臣贼子作乱,他不顾陛下召令,擅自攻打北雍交好西辽,其心可诛!他只是为了自己的兵权,为了让自己永远驻守北疆!”
付琮辛说完这话,后背一凉,仿佛被什么盯上一般打了个寒颤。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他磐石四周没有发现别人,心里头松了一口气。
薛翡想到谢玄祯至死都在想着北伐,又想到后来略查到些眉目的陷害,薛翡心中冷笑。
她神情端肃道:“付琮辛,为什么要用你浅薄的想法去揣测一位真正的英雄?!平疆郡王以冲龄临危领兵,拒西辽于居延关之外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他是有了异心?平疆郡王亲冒矢戈,身先士卒,坑杀西辽十万兵马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他有了通敌之心?如今用这种莫须有的罪名,就把百战将军形容得和你仿佛一丘之貉,你配吗?!”薛翡字字铿锵。
和我一丘之貉?我怎么就貉了?!
付琮辛被这一通排揎堵得是钳口结舌,他脸色涨红,本来白净的面皮添了几分血色。
难道她之前的爱慕心悦都是骗我的?不然何至于把我的面皮扔到地上踩?
一向认为自己把薛翡哄得服服帖帖的付琮辛胸口郁结,甚至都想摇晃着薛翡的肩膀让她清醒一点。
今天之前,可都是薛翡拼命地巴着自己的啊!
付琮辛艰难地摆出一个笑脸,心下却在急转。好半晌,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这事自有朝廷评断。罢了,看来只有说出这话你才相信我一心为你,那我就失礼了。”
付琮辛见机很快地换了话题,他脸上满是可惜地道:“如今平疆郡王已经残疾,伤了身子甚至无法给你一个子嗣……”话音还未落下,就听“咔嚓”一声响起,仿佛是朱瓦碎了的声音。
付琮辛立刻转身四顾,见无人才按下惊惶地等着薛翡回答。
“……”薛翡若有所思地抬了抬头,是真的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操作。
难道平疆郡王谢南望是真的不行?薛翡想到了后来他的那一把骨头,心下恻然。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只是要报恩啊!报完恩提醒他度过生死劫,他能不能有子嗣关自己什么事呢?
薛翡暗自感慨一声自己着相了,她看着付琮辛胜券在握的微笑,心下起了几分嘲谑的意思。
“阿翡,如何?”
“妙啊!”薛翡拍掌喜道。
付琮辛万万没想到他说破嘴皮竟然得来一句“妙啊”,薛翡纵然好勇愚鲁,也不至于不知道自己刚刚说的意思吧?
他忍着生气,侧头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就见薛翡兴致勃勃地继续道:“这事简单,我把伤了身子的平疆郡王当作自己的孩子不就好了?!这样我既不用受十月怀胎之苦,还能白捡一个夫君一个孩子!这说起来,是我赚了呀!”
“骨碌碌……”偏房房顶的朱瓦无风却从房顶上滚了下来,这会儿付琮辛却无暇他顾。
还能这么算的吗?
他只觉得头上天雷滚滚,一会儿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一会儿怀疑薛翡脑子出了问题。
他们两个,指定有一个有病,且病的不轻。
……
沉默是今晚的校场,付琮辛抬头望着刚刚升起来的惨白月亮,一时间只觉得连云缝后的月亮上也写满了晴天霹雳四字。
他打好的腹稿已经全部用完,甚至把“隐疾”这个天雷放完了,依旧没用。
付琮辛长叹一口气,右手在身后握紧:“罢了,阿翡,你等我回家准备婚书。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坠入泥淖……你等我!”说着,付琮辛怕再看一眼就忍不住掐着薛翡的肩膀摇晃,赶紧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呵。”薛翡轻嘲一声,她眸子在朱瓦上顿了顿,而后从容带着枕溪回凝翠堂去了。
……
夜色愈发浓稠,偏房处猫儿一般的身影从角落如风一般掠过,一路循着僻静处走,在十里街中转了数圈,才到了一规模宏大的宅子前。
这就是当年顶顶有名的平疆郡王府,只不过,从前门口车水马龙的模样如今已变成门可罗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