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祯脸上泛起一抹霞色,整个人都是单薄无害的模样。
因了谢玄祯双腿没办法动,薛翡倒是非常放心和这个人同床共枕。她铺完床就重新回到谢玄祯身边,眸子粲然道:“我抱你上床好吗?”
谢玄祯瞠目结舌,不敢置信:“什么?”
“我说,我抱你上床休息吧。明天不是还要进宫去拜见陛下和娘娘?”薛翡不懂谢玄祯这么震惊做什么,之前说让她东山再起,她都没这么大反应。薛翡忖度了片刻,忽然想起付琮辛和她说的一句话——谢玄祯不行。
薛翡这会儿更加觉得谢玄祯惹人怜惜,也觉得这人更加无害了。她伸出一只手臂搭在谢玄祯瘦削的肩膀上,一副哥俩好的模样趴在她耳边轻声道:“你放心,咱们好兄弟,我们什么也不做。”
薛翡呼出的气息温暖灼热,如同幼羽一般擦过谢玄祯的耳根,谢玄祯耳根通红,连耳洞都好像在发着光。
她浑身颤栗,闪避开恼人的呼吸后冷声道:“你本来还想做什么?”
薛翡无辜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确实是清清白白一点带颜色的事情也没想。
两人靠得很近,她甚至都能闻得到谢玄祯身上淡淡的檀香,还能看得到谢玄祯白玉颈侧上的一点小痣。
她耳垂上也有小痣!不,谢玄祯有耳洞?
她见谢玄祯显眼的耳洞,心下添了些稀奇:“阿祯,你还打了耳洞么?”说着,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上手捏了捏谢玄祯软软的耳垂。
又是一阵酥酥麻麻,谢玄祯身子急剧往后歪,最后却仍在这个人的身影笼罩范围内。
“这是痣。”谢玄祯怒目而视,修长手指握成拳狠狠擂在太师椅上:“你放肆!竟敢如此狎昵不敬,是见我双腿已残,把我当玩物了?!”如果自己腿好了……她肯定、肯定能够逃得远远的!
谢玄祯死心之后,第一次这么迫切地想把腿治好。
薛翡见她心情动荡,脸色红润,眼神炯炯仿佛燃烧着火焰,心下开心了许多。
她好像变得热衷于收集谢玄祯的各种情态了。
薛翡一边松开胳膊,一边给她揉了揉手通红的手:“怎么能叫狎昵呢?夫妻间的事情,能叫狎昵么?这是夫妻情/趣呀,正代表着我心悦殿下,想和殿下好好相处。”
谢玄祯狐疑地看了薛翡一眼,还是不相信这话,她冷淡地道:“孤倒是不知道,有什么值得你心悦的。”
薛翡是发现了,这人一生气,就一定会孤来孤去。她看着谢玄祯握紧的拳头,还有深沉晦暗的仿佛能溺死人的眸子,心下软了软:“殿下,不说别的,就说您这张脸就颠倒众生,让人前仆后继。”
“哦?是吗?”谢玄祯点漆一般的眸子平稳了许多,她抬头,映照出薛翡的身影。
薛翡一看有戏,立刻化身卖瓜的王婆,将谢玄祯剑眉星目琼鼻薄唇夸了个遍。
末了,还补了一句“我从没见过这么英俊又不失高洁的男子。”
正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虽然“男子”有点刺耳,但谢玄祯还是忍不住哼笑了一声。
虽然是皮笑肉不笑,不过谢玄祯那郁郁的情绪终于过去了。
“罢了,你这孩子也不知是怎么长得,伶牙俐齿得很,孤说不过你。你休息吧,孤要去书房。”谢玄祯抬高声音,正想要叫卫辛卫乙还有嬷嬷进屋,却听外面响起了匆匆的脚步声:“殿下!”
来人声音急切,薛翡一开始以为这是和谢玄祯唱双簧来了,然而再一看谢玄祯脸色,她心下倒是不确定了。
“进。”谢玄祯听到卫乙的声音,眸子沉了沉:“发生什么事了?”
卫乙一进门便跪下,也不顾薛翡在身边了,他急声道:“殿下,陛下派人申饬了孟将军……”
“什么?”谢玄祯眸子上染上冷色,手背青筋暴绽:“所为何事?”
“宫里传出的消息,是庄从澜说孟大将军有不臣之心,且已经有了证据。这会儿陛下正召令值守的大臣在暖阁议事呢,也宣了您。”卫乙头低了下来。
“庄从澜?大皇子表兄,那个上了战场只会逃跑的废物?”陛下竟然听信这种的话,真是可笑。
谢玄祯喉咙滚动,神色疲惫又愤怒。
“备车。”她心乱如麻,难道陛下已经不愿意容她了?不然何至于议大将军有反心这种荒唐话!
谢玄祯被抬到门口,周身萦绕着沉沉丧气。她回头望了薛翡一眼,飞速安排道:“时间飞速,事态紧急,你把自己的行李收拢出来。我回来之后,你若是有什么要求就一并说出来,我会成全你的。”
谢玄祯忽然觉得刚刚时间过得太快了。
没有人知道,一个废了双腿的将军度过的每一分每一秒有多么难熬。谢玄祯没有说自己刚刚是觉得开心的,是远离了负重的。她只是想,假如自己真的要陷入漩涡中,那这个天真又无辜的人不应该也被牵连。
说完这话,她轻轻抚了袖子,垂眸离开。
薛翡这会儿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上一世她没有和谢玄祯在一起,自然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她飞速翻找记忆,终于发现了一点端倪——孟大将军好像是以谋反罪伏诛,还被流放了三族。
难道这就是谢玄祯性格变化的转折点?
她当即迈进一步,大声道:“新嫁妇应该去见见陛下,我和你一起。这就是我求你的事情。过了这件事,你想怎么对我我都毫无异议。”
“你说什么?”谢玄祯先是一愣,而后看着薛翡坚持地模样,终于默许。
两个人上了马车,便翘首坐定。
马车速度飞快,临京夜里虽然没有宵禁,但这会儿已经深夜,路上并无行人,也让车夫可以自由发挥。
马车辘辘轧过,薛翡脑内思绪电转,想要知道更多的细节:“殿下,大将军如今在哪里?说大将军谋反可有证据?”
说到这里,薛翡就有些恼恨梦中自己不争气,龟缩在一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不然她就能提早给谢玄祯示警了。她揪着青绿的衣袍,深深呼出几口气。
谢玄祯脸色苍白,她凝望了薛翡一眼,轻声道:“大将军如今正在诏狱……我本以为我腿废成婚任人摆布他们会放过老师的……我以为我能救出老师来的……”
腿废成婚任人摆布?
薛翡敏感的抓住了这一点,然而她没有问这里,而是直言道:“你的意思是,大将军的罪证很可能是假的?”
“是!必然是假的。在居延关的时候,我和大将军一同商议用兵的事,大将军必然不可能通敌,更不可能有不臣之心!”
薛翡松了一口气,随即心又提了起来。
这种事情的真真假假,也是存乎一心的。假如皇帝想要孟大将军死,那么证据是假的又有什么用。
只要想让他死的圣心是真的就够了。
“孟大将军已经到了功高盖主的地步了么?”薛翡问完这句话就摇了摇头,所谓功高盖主有反心,须得有民心才行。
百姓爱戴、信任大将军,对陛下却是敬畏。
他们不敢反。
谢玄祯也跟着摇头。
“那陛下和孟大将军有龃龉?政见不合?”
谢玄祯悚然一惊,渺渺茫茫中好像抓住了一点灵光:“大将军和我都是决意北伐的,我们想将黄河打下来。陛下连下金牌令箭,不准大将军再打,大军也是因为这个被暗算……是了,陛下要和,大将军要战!”
说到这里,她猛地抬起头,眉目中满是不敢置信:“不可能的,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陛下不会自断臂膀的。”
薛翡心说那你是没看到你几个兄长争皇位。自断臂膀杀两个忠臣都是小意思,还有割地赔款送公主的呢。
她“唔”了一声,倒觉出谢玄祯一点天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