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恩在床上一躺就是三天，医生严禁她运动，她的心脏太脆弱了，随时都会停止跳动。

里德尔三天来一直守在床边，给她读报纸和小故事，爱葛妮思首饰盒里的首饰几乎全都变卖了，之前就卖掉了大部分，这次是一点儿都不剩。

尽管如此，对于给碧恩看病，还是远远不够。医生的出诊费和救治费用十分昂贵，这个家庭彻底负担不起了。

爱葛妮思又找了份零工，两份工作一起做，经常到半夜才回家，为了不吵醒碧恩，每天都在客厅里睡。瑞希尔给她盖过几回被子，爱葛妮思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那张温柔的脸上堆满了生活的困苦。

她本不该承受这些的。

她曾经是最曼妙的那个少女，和工匠家的儿子恋爱了，不顾一切嫁给了那个穷小子，生活好不容易有了起色，紧接着就被战争毁坏的一干二净。人生悲惨，悲惨的连续且有节奏。

碧恩在午夜时分醒来，男孩儿坐在床边，借着月光看书。她的手指动了动，嗓子里发出细微声响，里德尔朝她看过去，把书放在了一边。“碧恩？”

碧恩眨了眨眼，浅浅笑着。“你怎么还没睡。”

“我想多和你待一会儿。”

碧恩深深看着他，想要把他脸上的每一个细节都记住，永远不要忘记。“汤姆，我会死吗？”

“所有人都会死，这是迟早的事情。”他回答。

碧恩看向窗外的月亮，静谧的月亮。“好美啊，死了之后，就永远看不见了，汤姆，我听瑞希尔姐姐说，有一种魔法，想要救一个孩子的命，只需要另一个孩子献出生命。”

“世界上没有魔法。”

“如果有呢？”她看着他，“汤姆，我愿意这样做，为你，如果有这种魔法，我想让你代替我活下去。”

他轻声问道：“你真的愿意吗？”

“我愿意，汤姆，为你，我愿意。”

“谢谢你。”他站起身，“好好休息吧，别乱想了。”

“汤姆。”她叫住他，在他看不见的背后红了眼眶，“和你在一起的时光，是我最快乐的时光，你千万，千万不能忘记我。”

他没有回答她。

里德尔出了房间，看见了站在客厅窗子旁的瑞希尔。她的倚在窗框边沿，额头抵着窗户，月光从她发间滑落，像一捧清水，漫向地面。

他走到她身边，扯了扯她的袖子。

爱葛妮思沉睡在沙发上，两人看了她一眼，回到了卧室。

卧室门关上，瑞希尔直接躺在了床上，她看向扶着墙不知道在干什么的里德尔，问道：“进展怎么样？”

里德尔开始脱衣服。她坐了起来，看着他喘着粗气儿，一件一件地把自己脱了个精光，她捂住嘴。

“梅林在上，你要干什么？”

里德尔转脸看了她一眼，皮肤像是融化一样在灼烧，全身的骨头都在发生奇妙的变化，三分钟后，他精疲力尽地倒在地上，望着天花板喘气。

瑞希尔惊讶到说不出话，里德尔在她面前整整变形了三分钟，最后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一瞬间，惊讶被惊喜取代，她飞扑到他身边，捧着他的脸就亲了一口，“里德尔，你变回来了，你回来了！”

他有些虚弱，伸出食指竖在她唇间，“嘘——小声点。”

“等等，”她顿住，“你回来了，那碧恩她……”

她把里德尔安放到床上，用被子盖住，一路溜进了另一间卧室。

小碧恩躺在床上，紧闭着眼睛。她走过去，颤抖着伸出手指放在她鼻子下，小女孩儿的呼吸已经停止，金发软绵绵的，表情安详，就像睡着了一样。她死去的面容与生前一样美丽。

她默不作声，坐在她身边，拿过她的手，在手心里紧紧握着。

“碧恩，我知道，你一直相信有魔法，现在，就是魔法来临的时刻。”她摸向颈间的项链，自从出小汉格顿，她就一直戴着一条挂着圆形宝石挂坠盒的项链，里德尔问过她那是什么，她骗了他。

挂坠盒被打开，复活石悬浮在半空中，在夜里发着生命的光。

瑞希尔大半夜撬开了衣服店的门，给里德尔找了身体面衣服。第二天早晨当爱葛妮思看到自己的家里出现了一个穿着体面，瘦削英俊的黑发年轻男人时，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爱葛妮思，我来介绍一下，这就是我那之前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现在又跑回来了的男朋友。”

“你好，我是爱葛妮思。”爱葛妮思打招呼道。

里德尔演的就像是第一次见她一样，就在瑞希尔纠结他该怎么自我介绍时，他朝爱葛妮思说道：“夫人，您好，我是伍迪莫特。”

瑞希尔的眉尖跳了跳。

碧恩揉着眼睛从房间里走出来，爱葛妮思看她出来了，立刻小跑了过去，蹲在她面前。“碧恩，你怎么下床了，感觉怎么样？”

碧恩回答道：“妈妈，我感觉一点都不难受了，我的病好像好了。”

“这、这不可能。”

瑞希尔提醒道：“爱葛妮思，你应该带她去检查一下。”

碧恩也注意到了站在瑞希尔身边的男人，男人朝她颔首微笑，她走到瑞希尔面前，问道：“瑞希尔姐姐，汤姆呢？”

“汤姆回家了。”她答道。

“可现在是早晨。”

“你们还睡着的时候他走的，他说他会想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