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刻半爬半跑地挪出了房间。
一时间,屋内静了下来。
霍在歧沉沉的目光看着书宁:“还不走?”
书宁被他眼里的狠戾吓得心跟着紧了紧。
她紧紧攥着裙角,声若蚊蝇地说了声:“谢谢。”
空气里传来他低低的一声“嗯”。
而后,她按动轮椅的开关,慢吞吞地摇了出去。
出了房间门,穿堂风一吹过来,书宁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已经被汗水濡湿了。
周九从大厅里急急忙忙一路赶过来,额上沁了汗,问书宁:“怪我,忙得忘了跟你说别往左边走。还好我刚刚看到一个醉鬼从这个方向捂着肚子出去了,我赶紧就过来找你了,你没事吧?”
书宁摇摇头:“我没事,但里面的人好像……”
她噤住声,转过头,未关严实的门缝里,她听到霍在歧漫不经心的声音:“法治社会,别动他的手和脚。”
他话说了一半,书宁察觉到他似乎往门口的这个方向瞥了一眼。
那种空气的冷意,让书宁莫名地一个战栗,她按着轮椅,转身,跟周九说:“我们先出去吧。”
周九知道她可能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阵仗,被吓到了,安慰道:“没事儿,别去管他们就行了,走,九哥带你去喝果汁。”
直到轱辘轱辘的轮椅推远了,霍在歧才啪的把酒瓶子扔地上,玻璃渣子溅到跪在地上的宋三脸上,划下丝丝血痕。
霍在歧冷冷沉沉地看了他一眼:“再提两箱酒来,给我往死里灌。”
一直在围观看热闹的江守易敛起了嘴角的笑意,翘着的二郎腿也收了起来:“歧哥,灌不得了,再灌这死肥仔的胃就爆了,不好收场。”
说完,宋三还很配合地又抽搐了几下。
空气里瞬间一股骚味散开来。
“妈个比死肥仔尿裤子了。”江流一脸嫌弃。
霍在歧皱了皱眉,“收拾一下。”
说完,旁边有两个站着的穿西装的男人开始俯下身,把宋三往外抬。
霍在歧起身,不想看到这种场面,点了根烟,兀自立在窗边抽了起来。
火光照亮他干净利落的下颌线,喉头的那道疤显得他多了几分狠戾的俊朗。
江守易瞥了一眼,暗骂了一声操,怎么同是男的,这人就有权有势还帅得这么惨绝人寰,怪不得京北那些女的都往他身上贴。
“歧哥,今天你好像不在状态啊。”江守易也点了烟,问他。
“怎么?”青白的烟雾缭绕,模糊了霍在歧的神色。
江守易感叹道:“认识你三年,今天还是头一次见你动手。老实说,你把酒瓶子往桌上一砸的时候,我以为你要废了那个死醉鬼,还好没有。”
“哦。”
江守易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不会是对那个坐轮椅的妹妹有意思吧?”
霍在歧抖了抖指尖的烟灰,轻描淡写应了声:“没有。”
江守易的目光继续在霍在歧身上打转。
他还是不信。
霍在歧却是站得随意,立在窗边,神色淡漠,任他打量。
片刻后,江守易嗤笑一声:“算了,你这种要命的人,真看上什么姑娘了,不知道得疯成什么样。没有也好。”
霍在歧没说话,无声看着窗外。
夜色里,飘了雨。那个坐轮椅的少女和送她的酒保道别,摇着轮椅,坐在路边等车。
她没带伞,单薄地立在雨中,有些微微发抖。额前的碎发也湿了,贴在鬓角和白嫩的颈后。
她伸出细细的手想打车,可路过的出租车飞驰而过,没有一辆为她停下。
好不容易有一辆停了,司机探出头来,大声问了句:“你那轮椅能上吗?”
细雨里,她的声音柔而有力:“能的。”
偏偏,那个司机看了她一眼,头又缩回了车里。
油门一踩,扬长而去。
地上的积水被轮胎哗啦啦荡起,她想躲开,却又只能坐在轮椅上,丝毫也躲不开。
水花悉数溅在了她水蓝色的裙摆上。
一根烟燃完。
霍在歧出了神。
他转身,抓起桌上的车钥匙往外走去。
“欸,歧哥,去哪儿?”
“买烟。”
又一辆出租车从她面前开过又驶开。
书宁叹了口气,认命地摇着轮椅,索性走进雨中,自己慢悠悠淋着摇回去。
偏偏就在此时,汽车碾过路面的声音响起。
一束强光亮起,她被刺得微微眯了眯眼。
迷迷蒙蒙里,有人逆着光、撑着伞,从那辆车上走了下来。
而后,是皮鞋踩在湿润的沥青路上的声音。
越来越清晰。
也越来越近。
直到在她面前停下。
黑色大伞举在她头顶。
雨水砸在伞面上,又噼啪落下。
她抬头,那道裹了疤的喉颈闯入她的视线。
紧接着,是他沙哑又无奈的声音——
“书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