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在歧。”
书宁看着他,低低地喊。
离得近了,能看到她琉璃似的眼,清透明亮。
霍在歧移开目光,没和她对视,问她:“去哪儿?”
“回家。”
“我送你。”
书宁摇摇头:“那太麻烦你了,我自己可以回。”
霍在歧冷嘲道:“怎么回,淋着回?”
书宁没说话,默认了。
霍在歧嗤笑一声,走上前一步,伸出长手,单手推着她的轮椅往前走。
“霍在歧,你,你干什么。”
他力气大,轮椅被他推得飞快,轮子骨碌碌划在沥青路上,书宁心里一阵发慌,她想喊他停下来,但抬眼看到他冷硬的下颌。
又自觉噤了声。
直到停在那辆黑色宾利车门前。
书宁悬着的心总算静下来。
他皱了皱眉,看了眼手里的轮椅扶手,问:“这个能上吗?”
书宁点点头:“能的,等我先坐上去,你再折叠一下放进后备箱就好。”
车门被他打开。
书宁撑着轮椅扶手,身子努力向上挪。
她只有小腿失去了知觉,膝盖以上都能发力。
只是,车子的底座过高。
她的上身力量实在是太过单薄,无论如何都上不去。
感觉到身后霍在歧那道麦芒似的视线,她更急了。
白嫩的小腿在车沿上无力地磨来蹭去,留下几道青紫的刮痕。
下一秒,她眼前一黑,身子被人猛地抱起。
她惊呼出声,眼睛一闭一睁之间,霍在歧已经将她稳稳地放在了副驾驶上。
再抬头,他已经转身出去折叠她的轮椅了。
好像对抱她这件事,没有丝毫介怀。
只有她还在面红耳热。
他放好后,钻进驾驶座,看了她一眼:“安全带。”
“哦哦。”书宁恍然,系好安全带后把地点报给他。
车子发动。
封闭的车厢里,全是他身上的冷杉气息。
书宁一颗心愈发地惴惴不安,不着痕迹地往窗边挪了挪。
他看见了,淡淡嗤一声:“怕我?”
书宁咬了咬嘴唇,没说话。
霍在歧闷声笑了下,“怕我,五年前还敢说分手,不怕老子提刀过来抢人?”
书宁不想和他回忆以前的事情,岔开话题问他:“你,嗓子好了?”
她记得他的嗓子在高中时,是近乎全哑的地步。
当时她刚转学到三中时,同桌会远远指着操场上的他小声说,宁宁千万别惹那个人,那人每说一个字就像是从地狱里蹦出来的。
骇人得很。
现在,虽然他的声音比常人都低沉了许多,但已经能听清他的吐字了。
霍在歧没看她,只是不轻不重地说了句,“你知不知道,你是唯一一个敢在我面前岔开话题的人。”
书宁咬了咬唇,没接话。
霍在歧扫了一眼她规规矩矩平放着、却又完全无力的腿,冷嘲道,“我是治好了,你怎么又残了。”
书宁低下头:“车祸。”
他忽然就问不出其他的话了,都卡在了喉咙里,只挤出来三个字:
“痛不痛?”
书宁摇摇头:“还好,就是一瞬间的事,没有知觉了,就不会痛了。”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面上仍是云淡风轻:“当年你出国后,去了哪儿?”
“去了牛津。”
“那你这手分得倒是值。”他偏过头笑了下,“学的什么专业?”
“哲学,还有拉丁语。”
“出息,怎么又回国了?”
书宁微微抿了抿唇:“家里出了点事,就退学回国了。”
出了点事。
出了什么事,会让人从牛津退学。
他瞥了她一眼,她依旧是那种惯常见的温和的、柔软的模样。
“啊,我到了,你能再帮我拿一下轮椅吗?”她指了指前面那栋老式居民楼。
霍在歧把车停稳,去后备箱帮她把轮椅拿出来,放到门口。
书宁看着轮椅,又看了看他,小声地说:“这次,我自己下来就好了,你扶一下我行吗,不用抱……”
说到最后,她两颊边泛起了淡淡的粉,没敢看他。
霍在歧很平常地嗯了一声,然后伸出右手,让她扶着。
她解开安全带,小心翼翼地撑着座椅起身,试探性地把手扶在了霍在歧的小臂上。
她的手指纤柔,白得能看到青紫血管。淡淡的樱粉覆上来。
霍在歧心里有点燥,左手扯了扯领带:“扶紧一点,免得摔下去。”
书宁说了声好。于是又使了几分力,撑在他结实的小臂上。
他滚烫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衬衫传到她的手心。
灼热得像沾了火星子。
她闭了闭眼,皱着眉,咬了咬牙,一口气一下跌坐到轮椅中。
然后立刻松开他的手。
霍在歧挽了挽袖子,拇指不经意滑过她刚才扶过的地方,那里好像木木的。
他敛回心神,看向那栋灰扑扑的老旧居民楼,皱了皱眉,“这样你方便上楼吗?”
书宁说:“方便的,我就住在一楼。”
说完,她给他指了指一楼朝南的那个小房子。
小房子窗台上安了防盗窗,有青青的藤蔓缠着栏杆绕了出来。
霍在歧点点头,她便摇着轮椅同他道别。
书宁摇进走廊,借着昏黄的声控灯开了门,才发现屋内坐着一个男人。
寸头,方脸,穿黑色背心,勒出一身的腱子肉,就坐在她床上,手里还拿着个她的白色胸罩在把玩。
书宁推开门,整张脸立刻变得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