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萧何头皮一紧,缓缓转头,身后的墙上有三个生锈的铁窗,隔壁楼情趣用品店的暧昧霓虹光就是从那里透进来的,使得屋内陈设一目了然。
单人床贴着窗底摆放,床头向右顶着墙,床尾左边勉强塞进一米多宽的布艺衣柜,立地风扇倒在地上,吹出的风鼓动着耷拉下来的被角,拂动的频率与他紧促的心跳互相呼应。
他动动脚趾,拖鞋不在脚上,也不在床边。
我为什么站在这里做梦太激动,半梦半醒时爬起来的他确实试过半夜太热,把自己衣服连内裤都扒光扔掉,还半点印象都没有的。
他打亮灯管,屋子小也有小的好处,一切事物无所遁形,他去小露台洗了洗脚,窝回床上,靠着窗户听外头的人声车声,在市井烟火中汲取人气,慢慢放下心来再睡了过去。
但怪事并未就此打住。
早上他下楼取正在充电的小电车,拔下插头的瞬间,插座突然爆发出一阵电光火花,他躲避不及,右手拇指食指都被燎黑了,刚开始还没什么感觉,他还有余力去担心楼里的电路,等他打电话跟房东说明情况后,指尖渐渐开始火辣起来,疼痛也逐渐变得清晰。
他赶紧去了街道的卫生站,幸好不是很严重,简单消毒之后开了点烫伤膏。
这么一耽误,早餐时段就错过了。他只好零零散散地接一些跑腿或者零嘴的单子。
快到午餐高峰期,他提早赶到自己熟悉的商圈,接单到快餐店打包五个人的午饭。店里人山人海,他和外卖大叔在门外等,前后脚的事,大叔拎了餐走出不到三米,李萧何旁边有半人高的特大号瓦罐忽地裂了,滚烫的水蒸气崩他半身,他的痛呼把老板娘都惊动了。
“你没事吧”老板娘急得一路小跑出来,一边把他拉去冲凉水,一边找工人赶紧来处理。大瓦罐里是一层层的铁架,摆了一份份的炖汤,幸好只是裂了不是垮掉,否则他们今天半天就白干了。
老板娘还挺紧张这个眼熟的外卖小哥,万一真伤到了,还要赔医药费,外卖小
哥不容易,他们做小本生意的也难啊。她仔细给李萧何检查处理,有衣服遮挡的地方没什么,左手大半个手臂发红,她赶紧用从冰箱里捣腾了几片冰给他敷着,总算没恶化,只是还有点麻木。
她翻出一根新的烫伤膏送给他,连连道歉,李萧何倒也不计较,意外这种事,谁都不想的。而且他赶着送餐,紧赶慢赶好不容易只剩最后一份,是一家广告创意公司的,送到前台还没站定呢,旁边垃圾桶里猛地窜起一簇火,直接烧上了他的裤脚。
“啊”前台姑娘的尖叫声惊动了很多人,李萧何也吓得不停跺脚,随手抓起前台上放着的茶壶就倒,好悬赶在腿被烧伤前浇灭了火苗,垃圾桶的火也被赶来的行政经理用灭火器灭了。
经理气急败坏道“哪个缺德鬼往垃圾桶里扔易燃物品”可是垃圾桶已经烧黑了,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造成的爆燃。
李萧何又得到了一支烫伤膏,还有一袋水果当赔礼。
他筋疲力尽地回到外卖小哥歇脚的小公园,那个目睹他被瓦罐汤喷的大叔凑上来上下打量他的手和腿,震惊道“你这脚又怎么了”裤腿没了大半截,皮肤发红。
用两个字回答,那就是,“倒霉”
大叔听他简单说完遭遇,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是,我看你平时运气还行啊,抢单特别行,今天接二连三的出事,嘶”他咋吧着嘴里的烟,“你该不是招惹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
他们这一行,走街串巷,什么地方都跑,白天深夜都干,那方面的传闻没少听。大叔本身有点信这东西,所以下意识联想了起来。但他没往深处想,只觉得是不是被鸟屎砸了头,或者去过阴气重的地方才霉运当头,一般人哪有能耐惹到真正凶猛的玩意。
李萧何绞尽脑汁回忆好一会儿,心累地垮下了肩膀“真没有,有也想不到。”近期真没撞鬼,也没鬼打墙。
陈叔只好建议他“旧广德隆商场后门附近有个庙挺灵的,你去拜拜,买个护身符吧。信不信两说,万一管用呢,又不花几个钱。”
李萧何听进去了,也去找了。广德隆是个本地中型商场,十几年前人气挺旺的,但随
着城市规划市中心转移,它在新区那边开了新场子,这个旧的一天比一天破败,里头灯管都是坏的,闪烁不定,也不知是靠什么维持到现在。
李萧何确实找到了这个庙,特别小特别寒碜,供的是土地公,香火不太旺,也不见庙祝之类的管理人,只在门旁墙上看到告示缘金自由,供香自取,请符自便。底下小小的字写着一扎香多少钱,一道符怎么卖,然后就是拳头大的支付宝和微信二维码。
这个真的靠谱吗李萧何觉得头疼。但有句话说得好,来都来了,一道符三块钱,就当买个心安吧。他点香恭恭敬敬地拜了土地公,又随缘从墙上挂着的篾筐里取了符,最后扫二维码付款的时候却卡住了。
“信号太差”他不死心地进进出出,换着角度扫两个码,每次都到确认收款那一步就卡住了。
诸事不顺令人沮丧,李萧何把符放下,心想要不算了,但抬头看见袅袅香火,在昏暗的小屋内绕着光束飞舞,张扬着些许活泼肆意的姿态,他不得不稍微振作一点,烧了的香总归是要付钱的。他回到电车旁掀起车垫,翻出钱包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