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宿涵闻言拍了拍裙摆上的浮灰“嫔妾不看星星就是了。”
“不,可以看,”皇帝带着她在黑暗中行走无虞,侧脸轮廓模糊不清,只听声音,竟也有几分可靠,只是夜风一吹,便多了几分悠远“现在可以看,因为朕在你身边,你摔了朕会扶住你,下次若身旁无人,便要专心看路了。”
简宿涵低头看路“嫔妾每次出去,奴才们都跟着的。”
皇帝说“可你并不知道她们是否会扶住你。”
开宴的时候,众人都到了,见皇帝携简宿涵前来,纷纷起身见礼,婉妃打扮得明艳动人,笑着迎上前道“陛下可来了,臣妾眼巴巴等了许久呢。”
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不着痕迹将简宿涵挤到了一旁,皇帝又不是什么香饽饽,简宿涵总不可能和婉妃像泼妇似的推来挤去,自顾自转身坐到了自己的席位上。
皇帝大抵是瞧见婉妃暗中的动作了,垂眸淡声道“莫要放肆。”
婉妃闻言一顿,抿唇道“许她放肆,便不许臣妾放肆么,陛下都许她着红衣了,连着数十天不曾踏足景和宫,臣妾又说过什么”
她说着,许是情至伤心处,眼眶都红了,偏又强忍了回去。
到底有几年情分在,皇帝不会置之不理,往高座走去,随口道“近日事忙,委屈你了。”
简宿涵注意着他们,只看嘴形,不偏不倚将这话猜了个七七八八,意味不明的轻笑一声,无趣的收回视线,却猝不及防在对桌末尾瞧见了赛罕
她立在一衣着华贵的蒙古妇人身后,低眉顺眼,想来处境确不大好,简宿涵微微偏头,对知夏低声道“一会儿子宴席散了,你给她送些炙肉过去。”
知夏也看见赛罕了,笑着点头道“她定然欢喜坏了。”
篝火堆旁,和着悠扬的马头琴声,蒙古姑娘围成圈跳着舞,旋身摆腰,豪迈大气,情绪极易感染人,有那么一瞬间,简宿涵甚至希望自己成为她们其中一员,简简单单的活着,而不是整日陷在钻营里。
席间有一部族首领起身献礼,欲把草原上最骏的千里马献给皇帝,甚至还专门叫人牵来当场展示了一番,那马恰是今日简宿涵瞧见的红鬃马,而牵马人正是那脾气古怪的老头。
只看那矫健的身姿,众人便知这是一匹难得的好马,更难得的是性子烈,正中皇帝下怀,他身处高座,打量着红鬃马,喜怒难辨,片刻后,才说了两个字“有赏。”
那献礼的首领许久不听他说话,已出了满身的冷汗,闻言大松一口气,笑着回了位。
简宿涵支着下巴道“依嫔妾看,这献马的人赏了,养马的人是否也该赏”
皇帝闻言,看了她一眼“既如此,养马者也一同赏赐。”
扎勒大伯喜不自胜,他对皇帝行了一个尊敬的礼,后又瞧见简宿涵,顿了顿,微微躬身,施以同礼,这才牵着马退下。
婉妃离皇帝坐的近,她记着侍女前些日子说的话,男人大抵都喜欢小意温柔的,难得放低姿态,殷勤布菜,看起来倒真有几分委屈可怜,再铁石心肠的人也受不住。
简宿涵心想,婉妃到底是被皇帝真心实意宠过几年的,近日虽冷落了些,可若使些手段功夫拉回去也比旁人容易,正出神着,忽听耳畔响起一道声音“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我偏不信有人能长长久久的风光下去。”
循声看去,却是云婉仪,也不知是什么孽缘,她俩的位置总挨着,简宿涵笑了笑“我竟不知你这话是在说我呢,还是在说旁人呢”
云婉仪目光扫过上座婉妃,又收回视线看向她,意有所指的道“是你也好,是我也好,是旁人也罢,终归都是一样的,没什么不同。”
简宿涵不大赞同“面貌心性俱都不同,怎可归为一类。”
云婉仪闻言,竟是讥笑出声“也许现在是不同的吧,可最后到底都会被染变成一个模样。”
简宿涵轻飘飘反问“例如你”
此言一出,空气有片刻静默,云婉仪唇角弧度有片刻凝固,她定定看向简宿涵,仿佛被那话扎得痛极,连呼吸都乱了。
简宿涵也没有再说话了,面前的白瓷杯里盛着奶茶,尚且温热,她端起来喝了几口,身上也暖和了些,后来歌舞看遍,宴席也就快散了。
婉妃似乎是打定主意要把皇帝的心拉回去,在旁嘘寒问暖,再体贴不过,兼得有侍女帮腔,道婉妃因病消瘦不少,日日暗自垂泪,皇帝只兀自饮酒,并不搭腔,等她们说完了,这才道“身子既不舒服,便回早些回去歇着吧。”
婉妃被宠了这么多年,脾气自然见长,闻言当即被噎住,却又强自忍下,委屈道“臣妾不过思念陛下,您连陪一陪都不愿意么”
皇帝闻言眉梢微挑,眸中隐有笑意,玩味的反问道“你都说抱恙在身,就不怕把病气过给朕么”
这话带着些玩味,但将男人骨子里的劣根性暴露无疑,婉妃从没有想过有一日皇帝的薄情面也会对着自己,竟是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