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拉文以后,零在她旁边戳着终端似乎试图联系谁,但对方的表现或者是回话让她她有点恼火,用力地敲击着,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
“你知道吗,克里昂很讨厌你。”她忽然莫名其妙说了一句。
“嗯?”零抬头,虽然两个人脸孔相对,但她知道陆秋现在并不是用眼睛视物的。
“哦,我知道。”仔细看能看到黑色的眼瞳里奇怪的分界线。
非人的样貌让零感觉到不快,转开眼去。
“你为什么要那样对他。”前代女王的事她非要说不知道就不知道吧,至少这事是她自己做的吧。
“讨厌一个人需要理由吗,他讨厌我,我讨厌他不是很正常。”
“别那么别扭了,你也没有那么讨厌他吧。”
真讨厌一个人是不会对对方抱有希望的,她现在怨念那么大,很大原因是克里昂一直没有露面。
这话像戳了零的痛点:“你,你又知道了!”
“至少对你们这些傲娇别扭怪我还是有一手的。”
陆秋撑着脑袋微笑道:“好好道歉吧,有机会的话,他怎么说都算你姐夫呢。”
零瞪大眼睛看着她,尽管知道对方看不见,她也紧绷着脸,不想让自己露出难堪的表情。
“我讨厌他,也不会道歉的,他就是个没用的家伙!我连罗切尔也很讨厌!”
当然,也讨厌自己。
这个无能弱小的自己。
为什么总想着让别人帮忙,为什么什么都做不好,如果以前能做稍微多一些事,多一些了解……
听着努力抽鼻子的声音,陆秋往后靠了靠。
现在她作为人类的瞳孔已经没什么用了,睁开眼,视野里的东西也是大脑不能处理的成像,她都有点习惯了。
原来残疾人的生活真的那么困难。
到现在她反而有些理解当初罗切尔的怪脾气,生活里总被人特殊看待,就像你彻底变成了一个废人一样。
她的笨手笨脚和偶尔露出的示弱反而让两个人的关系在某一瞬间平等起来,至少让他觉得自己不是缺了人照顾就完全没有用的人一个。
男人的自尊真是个奇怪的东西。
到后来克里昂不高兴被她看到自己的鱼尾,大概也是这种想法。
不管是罗切尔莉莉丝。
还是克里昂陆秋。
他们的关系都总也算不上健康。
可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和谐良好的感情呢。
从一开始就是错误,就是扭曲,开出现在这种泥泞之花也很正常。
也许人的一生真的有所谓命运一说。
再怎么挣扎,让结局来得慢一些,艰难一些,已经决定好的东西在某天依旧会如同天幕一样陷落,把人紧紧压在既定的事实里。
她已经做了很多,也许如今该认命了。
在所有人都在没头苍蝇一样忙碌时,她悄悄给自己决定了未来。
虽然已经什么都看不见,多少有些影响行动,但她还有光明之心帮忙。
这件事不用多正式盛大,每一条生命的流逝只对亲友来说如同地陷,在时间和历史的长河里,就像滴入一滴水一样。
她还是不想让硅基生命体再次诞世。
虽然那是她的一部分母体,但她的自我认同,是基于人类的。
嘴上总说自己不是人,可她并没觉得自己和别人有什么不一样。
人和人之间都有那么多差别,她不过是差得有点多。
但让现在这些人类完全变成她梦里的那样,她觉得还是算了吧。
她需要的只是一小艘飞船,力量要强劲,只要将她带到足够远的地方就好。
在某个清晨——现在塞勒斯所有人的生物钟都正常了很多,曾经的帝国女王,塞勒斯的女主人,在夏宫里发出一声尖叫。
本来这声音也常见,她看到一只虫,或是不满今天的早餐,都会愤怒地叫起来。
但夏宫已经很久没听过这种声音了。
守卫慌忙赶到,只看到碎在地上的餐具,和倒了一地的食物。
如果放在以前,还应该有地上诚惶诚恐的红血族,现在这间房空荡荡的,找不到另一个人。
问题也出在找不到另一个人身上。
“你们去,给我找!”她马上恢复冷静,按下自己狂跳的心脏,咬牙切齿发出指令。
“找到陆秋!”见士兵们互相看着,有些不知所措,她飞快晚膳了命令,并且立刻联通光明之心:“调集一切录像,给我找到她。”
向来都会马上答应她哪怕最无理要求的人工智能沉默了一会,才开口:“抱歉,您没有这个权限。”
零又发出一声愤怒的尖叫。
这事看来是有备而来。
“封锁帝都城和一切机场车站!我说的!你不是人工智能吗?你不是罗切尔做的吗?现在她要死了!你不帮我找你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人工智能又陷入短暂的沉默:“抱歉……”
“闭嘴!”她看上去又要无能狂怒了,但看上去远没有以前那么让人害怕和厌恶。
“给我连线……”
现在还能连线谁?
零悲哀地发现自己还是完全不了解陆秋,哪怕她们作为人的基因组是完全一样的。
她抱着自己的脑袋,不知是向谁祈求道:“不要死,求你不要死。”
想一想,想一想她到底会怎么做,会去哪。
“你们先去控制机场车站吧。”屋外有人循声而来,对不知所措的士兵们说道。
零看向来人,不知何时脸已经哭花做一团。
拉文正在门口。
她什么都不知道,但听到了零之前的命令。
零少有这么慌张狼狈的时候。
就连她也有些受影响。
“人工智能还控制不了人类的,别担心,她应该跑不远的不是吗。”她扶起零,柔声说道。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零有些崩溃,抓着拉文:“我不想她死。”
拉文也不敢在这件事上打包票,只是扶着女王,看着窗外的晨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