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嘉沐的婚事,定得太顺利了。
几乎是一下朝,陈筠就把这样的好消息带给她。陈嘉沐看他回来的样子,早上分别时那种死气沉沉一扫而光,脸颊的肉被笑容挤得很饱满,一会儿说要给她在宫外开府,一会儿又说要给陈嘉沐选几个伺候的好的嬷嬷宫女,眉飞色舞的。
陈嘉沐不懂他怎么如此高兴,但也开他玩笑道:“皇兄……九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要嫁了。”
陈筠因此收敛了一点,但和陈嘉沐一对视,他又笑起来:“皇妹。”
“皇妹呀。”
“我身边还有你陪着。以后你到了宫外,要经常回宫看看。无论最后是不是我继承父皇的位子……”他有些迟疑了,感觉自己不应该说这话,但说了一半的东西没必要再咽回去,“我都在这里。冬日过去,春天我们可以一起看看花草,我叫宫人酿的桂花酒,那时候也能喝了。”
他畅谈着,脸色慢慢红起来,眼神迷离飘忽,好像那酒光是说说就已经喝到嘴里去了。给她送到宫外去,有一种给他自己也带到宫外去的错觉。
陈嘉沐的婚事——这可是公主的婚事,但在朝上说了也就是说了,提拔个从没听过名字的人,也就是提拔了,没人在意他是谁,甚至没人在意陈筠在说什么。
他手底下的那些臣子们都是这样。
陈筠说的话是没有分量的。
陈渡养了那样多的孩子,除了几个看重的在朝廷里有些影响,其他人就跟养猪一样圈在宫里。别说陈嘉沐这样亲娘还在冷宫疯癫的公主了,就是那几个皇子,生得再怎么模样好,再怎样聪慧伶俐,对臣子的影响也极其有限。
陈筠就是这样的皇子出身。
他坐在龙椅上,有点如坐针毡的意思,越是被忽视,他的心里就越难过。他自己也意识到这种难过太幼稚了,只能憋着。
唯有一件好事,是瑞王也来了。
他召见瑞王,本是想让负责这些的瑞王跟他一起去看看何钊,一来他想知道让他皇妹倾心的男人是什么样子,二来能有瑞王帮忙考考他的学识,看看他的品德。
有召令,瑞王自然也就没有怠慢。
陈筠在殿上看他,他的确老了,但很风雅,朝服穿在身上,一丝不乱,动作都十分轻柔。会养花的男人,在外人眼里,特别是在宫中时,他对待人也像对待花。
陈筠坐得高高的,低头只能看清他的发冠,镶着一枚白玉。这玉随着瑞王低头晃下去,又因着他抬头升起来。
陈筠盯着那枚玉,想起他儿时是见过瑞王的。那时候他自己很小,而瑞王很高,走过来和他说话,微微弓着腰,陈筠一抬头只能看见他腰间的玉佩,也是这样的羊脂白,拴着红红的穗子,从他鼻头一擦,特别痒,又好像是他身上带着的花香引起的,叫陈筠一连打了许多的喷嚏。
这是他父皇的兄弟,也是与他血脉相连的亲人。
陈筠一想到这,就自觉放松不少。但刚挂了笑脸要去问,方彦在他身后把他拉住了。
方彦将陈靖反叛的事说了。
他说的很小声,但是语气坚定,绝不是撒谎挑拨。
陈筠感到自己的脑袋里嗡鸣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