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飞出去的时候,琳琅闭上了双眼,这般睁着眼掉下悬崖去太吓人了,还是闭上眼睛吧。
只是……嗯……怎么这么快就掉到崖底了?
耳边石头被击碎的声音,让琳琅猛的回过神来,转头看向旁边,便正是萧玄与李煦战在一起的身影。
他一身红衣结了血痂,即便这样大的风,他一身衣物也再不像以前一般飘逸洒脱,那衣服红的鲜艳,于是上面还未落下去的白色粉末就格外显眼。
琳琅想起那药粉,嘴角嘴角忍不住抽了抽,造孽啊!
默默看了一眼揽着仓路尸体发呆的仓野,心里轻轻抽痛了一下。
她突然就想通了,仇恨真是可以蒙蔽人的双眼,那个看起来那么开朗明媚的李煦,竟也能将他自己逼到这一步,恍若九幽厉鬼,伺机而动。
那边,萧玄正节节败退,他苦战一夜,早已力竭身乏,若非方才琳琅将他一口咬醒,若非那个傻女孩要以血肉之躯护他,若非,她有性命之危……
那么,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将她扔出去。
曾经叱咤风云的赤帅萧玄,如今无暇他顾,只转了头瞪着那个傻兮兮看着自己的女子喝道:“冷琳琅,你还在发什么呆,还不快跑!”
琳琅被这一喝,终是回过了神,也就正好看到那个一袭红衣的男子,他还不及转回头去,便被李煦当胸一掌拍的倒飞出去。
萧玄本就在崖边不远,这一掌之下,他几乎没有半分停顿,便如同一片枯叶一般,直直的落下了崖去。
“萧玄!!”
卧坐在地上的琳琅看着萧玄坠下去是身影,只觉心里有某处被狠狠地刺了一下,刺穿了她的五脏六腑,连带着她自己,也像是被刺出了千百个窟窿,被冰冷的风毫不留情的灌进身体里去。
山风四起,唇齿皆寒,琳琅只觉一切似是都结束了。
呆看着崖底半晌,琳琅唇角轻轻一勾,忽然就笑起来,浅浅的笑映衬的她眉目清朗,白衣乌发,琼鼻媚眼,如仙似魅,艳丽无双。
李煦站在崖边呆呆的看着萧玄的身形往下落,听到身后女子的笑声回过神来时,便见那个白衣似仙的女子似是一阵烟雾,直直越过自己,轻轻的,浅浅的,朝着崖下那个红影追去。
耳边,还有她清脆悦耳的一如当初的声音:“李煦,逝者已矣,放下吧……”
李煦的心突然猛烈的疼起来,他记起自己的妻子似是也曾穿着这样的白衣,温柔的朝着自己笑,更多的时候,她穿着红裙,舞一曲惊世。
他有些弄不清楚自己是把这个女子当成了妻子的影子,还是已经爱上了这个古灵精怪却又善良的让人心疼的女子。
一滴眼泪顺着李煦苍白的脸颊滑下去,直直的落到再也看不到半点影子的山崖下面去,手中的雕花古扇轻轻滑下,落在地上发出“叮”的一声轻响,在这寂静的崖边分外明显。
不知站了多久,李煦的脸似乎被冻得僵了,终是慢慢俯身捡起已经积了一层薄雪的古扇。
回头看了看还呆坐在仓路身旁的仓野,李煦的心又疼了疼。深吸了一口气,又看了看皇城的方向,他俯身拍了拍仓野的肩膀:“仓野,带上仓路,我们……走吧。”
仓野扬起头呆呆的看着李煦,平日里精光四射的眸子仿佛倏的便失了神采,他没有回答李煦的话,只低声问道:“主子,仓路没了,你不难过么?”
李煦一窒,不难过么?
他怎能不难过,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不过十几岁的孩子,竟对那个女子用了那样深的情,深到即使失去生命也不愿她难过。
仓野低头抚了抚仓路已然冰凉的脸颊,肩膀微微耸动了几下,似有晶莹的泪珠接连落下来几颗,之后,便再无动静。
天色终于大亮,冷风刮得李煦几乎站不住,他沉默半晌,心间情绪翻腾,却发不出丝毫声音。
犹豫许久,他伸出手正待去拉仓野,却见那个男子忽然仰头看向自己,眼里清冷冰凉:“主子,我与仓路跟您好多年了,如今仓路累了,我也累了,请恕我们不能再跟着您了。”
语毕,仓野不待李煦说话,爬起来向着李煦磕了三个头,再道一句“保重”,便转了身抱着仓路头也不回的走了。
李煦呆了一呆,他从不曾想过,这个赶都赶不走的贴身保护自己的小厮,终于有一天也会这般决绝的离开。
呵呵,也罢也罢,从此,天上地下,我便孤身一人好了……
幽蓝的衣袍被风撩起几个寂寥的弧度,而后还不待落下,便又被卷起来。看一眼仓野离开的方向,再回头看了看寂静无声的崖边,李煦轻轻扯了扯唇角,却发现自己怎么也笑不出来。
仇啊,就快报了,可是怎么一点都不开心呢……
山风肆虐,这沧浪山上,终于彻底安静下来,若非那几具无人打理的尸体,谁都不会想到这里曾经有那样惨烈的追杀和那样无法抵抗的死亡。
雪愈发的大了,红的血,黑的泥,还有肮脏的人性一起被掩埋,这世界,看似又干净了许多。
……
沧浪崖底。
琳琅一身雪白的衣裙几乎与一地白雪融为一体,若非她一头乌发,几乎让人看不出那里躺着一个人。
她手边是两条鲜红的琳琅锦软软的铺在身侧,莫名的显现出几分凄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