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句,个中缘由便已昭然若揭。四爷跟着一个了然,心下火气簌簌攀蹿而上,不由怒声狠戾:“这帮狗奴才!”他一张漠若死水的面孔有了鲜少的情绪波动,眉宇间昭著流转着多变的浓烈情愫。
好在嫡福晋乌喇那拉氏,是个最识大体的女人,她十三岁便嫁给了胤禛,跟在他身边十几年了,最是端柔内慧、善解人意:“爷。”她抬手牵住四爷臂弯,颦起黛眉侧目婉约,“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快……”又忙招手唤了个婢子近前,疾声吩咐道,“还不快去请太医,给小阿哥瞧病!”
那婢子不敢耽搁,作礼应声后便折步行离。
“……等一下!”嫡福晋却又急喝住她,似想到了什么,“就说是老管家的孙儿病了。”行事周成一向是她最优良的品格,也是胤禛在她身上最为欣赏的地方。
“奴婢明白。”婢女低声回复。
吩咐完备后,嫡福晋复又侧眸看向四爷。四爷亦看向她,二人的目光一时间交叠在一处。
胤禛的眼神很复杂,最多的是柔软和动容。须臾后,终是感激的点点头。
。
四爷极少关怀这个孩子,这个与云婵一夕风流后意外得来的孩子。不是不爱、也不是太爱,或者说他从未想过爱或不爱这个问题,一如对那个人……
在四爷的记忆里,还是第一次与这个儿子如此迫近的亲昵接触。他有力的臂弯、一个父亲的臂弯将这孩子抱起,框在怀里。
孩子哭闹不止,而他的一颗心却不自觉的软了、柔了,看向他的目光也变得深沉而宠溺,再到散化不开的心痛……他用并不娴熟的、与他素来雷厉性格太过不符的哄慰语调来哄着、晃着这个孩子。他说:“乖,阿玛在,父王在……”
急急赶来的太医为小阿哥诊治开方,婢女按方子忙去煎了药。
原不过就是风寒而已,小孩子一向娇气,并非什么要命的大病。如此,小阿哥喝了药后,高烧略息、体温渐退,又饮了些水米清粥后,慢慢熟睡过去。
这一折腾,天不觉已经入了夜……
袅袅熏香缭绕着一道水墨江山烟雨画屏,勾勒出满室静好安谧。月华宛若银砌,附配着薄纱夜光糅杂交叠,绘就出天的经纬、风的挽歌。
嫡福晋于丈夫身边默然而坐,以无言的温柔理解,作为最好的宽慰。她知道,眼下的丈夫心里是紊乱的。
胤禛看着他熟睡的孩子沉默一阵,忽扭头轻问嫡妻:“你看,这孩子像谁?”他眉心舒展,难得的轻松快乐延展在挺拔眉宇间。
“像爷多一些……”嫡福晋半真半假的微笑答复。再看胤禛,又不觉伸手去逗弄儿子了。
她略顿顿,流转着善睐的慧眸,试探性的又呢喃道:“妾身有句话…早想对爷说了。”
“说。”四爷没有看他,依旧笑着逗那熟睡的孩子。
嫡福晋知他对自己话里意味并未上心,抿唇顿了一下:“爷,孩子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她见胤禛兀地僵滞了动作,缓口气又款款言道,“这次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毕竟是爷的骨血,爷得给他一个光明正大的正统身份。西厢那位妹妹……”
“不要说了!”四爷铮然打断。
这时,云微刚好迈着小巧的碎步走到门边。虽屏退了侍立两旁的下人,但因天热气燥,门扇并不曾关闭。她止步停住,抬指轻轻扣了扣门棱。
四爷抬首,面见是她之后,便示意她进来。
云微得允方入,对着四爷与嫡福晋盈盈施礼。
嫡福晋含笑颔首。
云微才尚稳身,便听四爷淡淡一句:“这孩子以后我亲自带着。”他想了一下,抬目正视她,“当然,你别多心,还是由你帮忙照护着,毕竟一直都是由你照顾的。只是平素还是放在我身边妥善些。”
略有迟疑,云微解过了四爷心里的意思,忙不迭又一曲身垂首:“是,爷想的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