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临的伤势是严重,但主要是因为受了伤没有及时处理又泡了水的原因,他底子好自然恢复的快。
谢危摆摆手,两位太医退了出去。
“宁宁,你也先回宫休息吧,我与谢大人说几句话。”燕临看她在这有些无所适从。
“好,我正巧也困乏了,稍晚些再来看你。”姜雪宁飞快溜走,看都没看谢危一眼。
谢危也无所谓,反正他的猎物从来都难以逃脱。
燕临强撑着身子坐起来,仰头与眼前这个男人强烈对视。
谢危也没有回避,将他投射来的愤怒眼神尽数收下,然后淡淡开口:“没死就好好活着,大月那边有异动。”
燕临看着眼前这个一本正经和他谈着国家大事的男人,他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他是冠礼上帮他加冠的人,他是在最艰难的时刻鼓舞着他不断前行的人。
他强迫自己按下了心中某些情绪,艰难地回应着,“情况怕是会比你预料中的更麻烦,我追踪薛远余孽,发现他们都往大月国方向去了,恐是与大月早有勾结。”
“如此说来,薛远之前领兵征伐大月时便已与大月有所勾结,否则他们不会按捺到今天才有所行动。”
“我在路上就已经给璜州和通州那边去信了,若有异动,黄潜会联合守将一起守城,我们再从这边派人过去,不至于赶不上。”
“所以,你就是为了打探这些消息才没有和燕六他们一同撤离?你可知你燕临现在不是自己一人了,你的背后有整个燕家军,下次若遇危险不得私自行动,这些消息总有机会查探。”
燕临有些不屑地看着他,若没有他尽早打算,大月来犯他们若没有防备,薛远余孽再与他们里应外合,通州以外都得被他们蚕食吞没。
其他的燕临不敢说,打仗,对战争的敏锐度谢危肯定不及他。
“他们并不是那么好对付,那些人之中有高人。那处山头本是他们给燕家军准备的埋骨地,他们打算等我们一举进攻的时候就点燃山上的炸药,让燕家军主力葬送此地。”
“更重要的是他们能在爆炸中全身而退。”
“哦?如何法子?”这让谢危来了兴趣,那夜山火通明,熊熊大火即使在暴雨中都经久不息,他也是在场目睹了的,那种情况还能全身而退,确实牛。
“你们在河边搜索应该有发现一些手腕粗的铁丝,还有一些手环。将那手环套在铁丝上下滑速度极快,而且这两种金属表面都做了隔热,完全不会发烫。”
“最重要的是,我在河里发现了暗道,沿着暗道直接能通往边境。”
“你可还能再找到那条暗道?”
“我当时正沿着他们设置的铁丝轨道迅速下滑,滑倒一般山体被炸崩,我被许多巨石击中跌落河里,以为自己就要这样子死了,慌乱间按到了河底石壁上一个机关,然后我整个人就被巨大的漩涡送到了暗道。我知道大致位置,所以哪怕废些时间应该也是可以找到的。”
“通过暗道里留下的痕迹判断,在我们在山脚困守他们的时候,他们都是从这暗道撤走的。”
“那你怎知暗道连通边境?”谢危问完就想到了什么,让剑书取来了舆图,仔细研究发现,这山后的河流虽然在舆图里是被山脉遮挡的,但是顺迹而寻,确实与边境那条是连通的,如果有暗道的话,那河面的水师就行同虚设,他们在大乾境内能畅通无阻。
“这暗道有很大的隐患,必须要尽快找到设防才行。”谢危看着被包成木乃伊的燕临眉头紧锁,“你将大致位置画下,我先派人寻找,否则等薛远余孽真与大月会合,里应外合,我们就都成了囊中之物。”
“位置我给你标注,不过也不必如此担心,我燕家铁骑毕竟不是吃素的,他们就是要攻进来,黄潜那关也得过,即使通过暗道偷偷潜入城外我们燕家军只要有一口气在都不可能叫他们轻易入皇城。”
谢危看着这个对家国大事上心万分的燕临,觉得他到底是成长了,只要不涉及到姜雪宁他的头脑就很清醒,否则就一根筋。
才在心里腹诽完,燕临用了十分沉重的语气,对谢危说道:“谢危,你是我表哥,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不想和你成为敌人。其他的事情我都听你的,唯独宁宁,我已经失去过她一次了,我不想再放手。”
“你也喜欢她对不对?奇怪,你们明明没怎么来往过,而且你也从来不近女色,为何会?”燕临回忆起那晚谢危的举动,还是百思不得其解,他不信他是发病行为不受控制了。
“是我先认识她的,在她还没回京之前,她对我有救命之恩。”
燕临十分激动,也不顾伤口会不会裂开,直接抓住了谢危的衣角:“你说什么?为何从没听你们提过。而且我不止一次和你说过我对宁宁的心意,你从来也知道,可你从未说过你的心思。我不过是失踪了几日,你就......”他说不下去,但是他不能接受。
他觉得谢危是在趁人之危。
“她怀孕了,只要昭告天下,她就是太后,你觉得你和她还有可能吗?少年将军和一国太后苟合?我大乾的国风便是如此?”
“你放屁,如果宁宁不想当太后呢?”
“你觉得她会不想吗?”谢危反问。
燕临不回答,他不知道,他觉得她也想。
“那么,等这次的危机解除,我便不当这将军了。”
“那当什么?她姜雪宁的男宠还是面首?”谢危怒吼,他就知道已触及到姜雪宁他便开始不管不顾了。
“那你呢?你谢危呢?你也是堂堂内阁首辅,你的地位怕是比我还高,你就能与光明正大她一起了?”燕临反问。
“我何时说过我要与她一起?不过是一介玩物罢了,你真以为她能牵着我鼻子走?”
“谢危,我不许你这么说她,既然不喜欢就不要靠近她,她心思单纯,玩不过你的老谋深算,放过她,否则别怪我与你兵戈相向。”
“我说了人家即将是太后,不再是你、我能肖想的,我不会有那些心思,你也收起你的心思,伤好后就回燕府,滚回军营去,不许住宫里了,更不许夜宿宁安宫。”谢危直接将最后一层窗户纸也挑破了。
“你既爱她,便更要与她保持距离,免得她因为你而遭受无妄的非议,就让她好好地做她想做的事吧!”
“燕临,你是燕家的希望,也是大乾的希望,好男儿志在四方不该在这后宫的四角之地。”
谢危好说歹说,说完便离开了此处,表面上他在告诫燕临,事实上是在提醒自己不要沉沦。
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让人陷入一种无法言说的静默中。
成为征战四方的将军是燕临从小的梦想,可若宁宁真成了太后,那他与她的身份就真的是难以逾越的鸿沟,他已经做了许多荒唐事了,当真能继续无视祖宗礼法随心所欲吗?
宁宁突然有身孕会不会就是一种警告?
燕临看着墙角边搁置的那把无鞘的剑,这是宁宁送的属于将军的剑,他若不再做这将军了,好像也就更没有站在她身边的身份了。
所以,他终将和她没有结果吗?
燕临的胸口抽痛,像刀割一般。
如果是这样,那他不计一切地从璜州回来还有什么意义,不如就在那被漫天飞雪或飞沙淹没,最后马革裹尸,也能留下这一世美名。
但不能平的,为什么要白白走一遭?
思绪繁杂冗长,很多事情明明看起来简单,想实现却为何总是如此困难?他又沉沉睡去,陷入了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