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幽谷弟子便行礼告退。
陆三川与苏青先后轻身而起,上到荷叶楼。
说是“楼”,实则是一座亭子,四面迎风,顶上有盖。
张义背负双手,向南而立。
荷叶楼不够高,看不到围墙外的景象。
张义却似乎陶醉其中,眼睛一眨不眨,良久,才道,“陆兄弟,你是否好奇,为何行幽谷中,会有这样一座建筑?”
陆三川听他想要倾诉,便不拒绝,顺水推舟,“陆某的确很想知道为什么贵谷之中会有这样一座建筑。”
张义苦笑了一声,闭上眼,忆起过往,“我二十岁时,去过重庆,在那里遇到了一个苗家姑娘。她扇了我一巴掌,我却爱上了她。只是不久,我便走了,五年之后,当我再去重庆时,那个姑娘已经不在了,我找到她的邻居,询问缘由。她邻居告诉我,我走后的第二年,她家里人逼她成亲,她不愿,跳河自尽了。”
说到这里,他心脏隐隐作痛。虽然已经过去了二十年,那根刺,却反而越来越尖,越来越硬了,“到现在我还是不知道,她是心中有我而不愿成亲,还是...”
陆三川自然知晓他想听什么,顺着他意思答道,“我想,那姑娘是心中有你,才不愿和别人成亲吧。感情这事,玄而又玄。”
张义睁开眼,转头望向陆三川。陆三川看得出来,他的眼中除了憔悴、心痛,还有感激。
张义说道,“她们那里到处都是这样的建筑,所以我想,我在行幽谷中也建一座吊脚楼,中元节万鬼入世,她的灵魂是否能够找到我?”
陆三川立即应道,“会的,张谷主的痴心感天动地,自有福报。”
张义笑过一声,“陆兄弟,让你见笑了。来,请坐。”
三人各自落座。
苏青自然是挨着陆三川而坐。
陆三川已不觉别扭,更不觉恶心,心中隐隐喜悦。
今日摆在桌上的,是行幽谷自制的陈年佳酿。
张义揭开坛封,倒满三只酒杯,“陆兄弟,来,尝尝这酒!”
三只酒杯碰在一起,三张嘴各自将那浊黄的酒饮下。
陆三川呼出一口长息,问道,“张谷主,这酒醇美无比,却为何带着淡淡忧愁,还有些许相思?”
张义心情大好,笑过两声,“陆兄弟果然是个人才,诚实不虚伪,且心思细腻。实不相瞒,二十年前我去重庆时,正是喝的这酒!后来我问酒家讨来酒方,自学酿酒,十五年过去了,才终于酿成一坛好酒。陆兄弟,你是不知道啊,我酿的第一坛酒,可真不是人喝的!”
陆三川也是开怀大笑。他哪里尝得出忧愁与相思?但见张义目光深邃望穿秋水,便猜到了大概。
张义笑过之后,却是叹了口气,“陆兄弟,实不相瞒,早上的那一杯,只是开水。”
“哦?”陆三川轻挑双眉,想起了那平淡无味的一杯。
张义给自己倒满酒,双手捧杯站起,向陆三川致意,“陆兄弟,张某并无别的意思。这一杯酒,算作自罚!”
陆三川忙拿过酒坛,给自己与苏青斟满,而后站起,一同向张义致意,“张谷主言重了!多谢张谷主今日款待,陆某也敬你一杯!”言毕,一饮而尽。
“哈哈哈,陆兄弟真是痛快!”张义喜不自胜。
三人便又坐了下来。
陆三川与苏青望过一眼,沉吟片刻,说道:“张谷主,陆某与青儿商量之后,还是决定不住府上,下午便离去。”
“哦?为何?”
陆三川道,“张谷主,你也看到了,有人以为游龙吟刀的刀谱在我身上,特来寻事。我若继续待在府上,只怕会给张谷主带来不少麻烦。陆某自是知晓行幽谷实力,哪怕来再多的人,张谷主也绝不会让陆某掉一根头发。但只怕暗箭难防。陆某实在不愿因为自己而连累无辜性命。”
说到这里,他苦笑了一声,似自言自语,“陆某已是罪孽深重,死后自然是要下地狱的,尽管如此,却不愿破罐子破摔。”
张义心中自不情愿,好不容易结交一位武功高强且光明磊落的朋友,却竟不过一会便要离去?但听陆三川言辞诚恳,句句发自肺腑,也是毫无办法,一拍大腿,“陆兄弟心意已决,张某也是没有办法的!好,吃完这一餐,便送陆兄弟出门!”
陆三川心下轻松不少,拱手抱拳,“张谷主,陆某还有一事相求。”
张义求之不得,立时应道,“但说无妨!”
陆三川道,“不为大哥重伤在身,不便步行,还请劳烦张谷主雇一辆马车。”
张义却是叹了口气,“我以为是什么要求,小事一桩!”!-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