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
王用叹了口气,刚想抓个替罪羊交差,可一见秦萱儿疼得满地打滚,额冒冷汗,不禁讶道:“公主殿下这是怎么了?哎呀呀,快请王府的医女们来诊治啊!”
可别他还没把这和亲公主抓到牢狱里去,这和亲公主反倒倒打一耙让自己乌纱帽不保啊!
秦萱儿疼得脑袋发晕,根本无法思考,可一旁的飞花却是吓傻了眼。
她跟着秦萱儿长大,自然知道,秦萱儿来葵水并不会腹痛难忍,加之,之前秦萱儿用了秘药,主仆二人也算好了月份的。
若是……若是事成,那眼下,这根本不是什么身子不适,而是怀孕了啊!
飞花坐在地上将那底下的血迹掩盖好,抱着秦萱儿的身体瑟瑟发抖道:“我家公主没事,不过是寒症,一会儿回了驿馆便好了。”
要是让这王府的医女诊脉诊出来,那可怎么办啊!
王用一听,登时胡子气得高高翘起,“你这婢女,真是太不忠心尽职了,主子这样难受,竟还不许医女来看。定然是包藏祸心,说不定公主殿下腹痛难忍,还有你从中作祟的缘故!
来人,将这婢女给本官架走!
务必让医女好好儿诊脉!”
飞花被人拖走,正巧秦萱儿裙摆滚在身下,又是将那血迹盖住了。
王用没看到血迹,只当是秦萱儿吃坏了肚子,可,等王府的十来位医女一一诊脉后,均是脸色古怪,连连摇头。
王用便拧起了眉头,暗道恐怕事情不简单了,刚想让那些医女先下去,他之后再问病情,睿王却抢先一步开口叹气道:“可是萱儿公主被本王方才派人打了一板子,将人给打坏了?
若真是如此,那本王实在难辞其咎,该立即进宫向皇兄请罪啊!”
王用一惊,咋舌道:“您……您方才派人打了公主殿下?”
睿王点头,“不错,这公主欺负本王小女,却不思悔改,变本加厉,口出恶言,本王实在忍无可忍,这才命人动手。
若是她真的因这一板子身有不适,本王也是……”
睿王叹了口气,楚洵便淡淡开口道:“既是如此,便让这些医女说说公主身患何病,到底是不是睿王殿下的过错吧。”
王用觉得不太对,可还没反应过来,楚洵的手下早已让医女一一跪在地上,禀告病情了。
“你说,公主殿下身患何病?”凛四抱着刀,十分严肃的开口问道。
医女们个个闭口不言。
凛四便道:“既然都不说,那便写出来,若是写的全然不同,不是一种病症,那便自裁谢罪吧!”
说完,便让人拉开了医女们之间的距离,又让人用黑布蒙了她们的眼睛,塞了一只蘸墨毛笔到她们的手上,让她们将病情写在地上铺好的宣纸上。
王用眉头紧皱,“王爷……这这不大好吧。”
这万一诊脉诊出来什么疑难杂症,又或是真的那屁股被打坏了,那西戎岂不是脱不了干系了?
睿王淡淡看他一眼,并不回答。
可一旁被堵了嘴巴的飞花却呜呜呜的叫唤起来,试图将疼痛不已,脑袋发晕的秦萱儿叫醒。
王用抚着胡须有些焦躁不安,等凛四将医女们写的纸张收到托盘中,让王用陪睿王、楚洵查看的时候,王用整个人都吓懵了,舌头打结道:“这……这不可能吧?”
十来个医女,十来张纸上,俱是不约而同的写了两个字:“有孕”!
和亲公主还没成亲,还是黄花大闺女,哪儿来的孩子啊!
楚洵命人将飞花松开,那飞花一下子便扑到了秦萱儿身旁,嘤嘤嘤哭起来,又从袖子中拿出之前在驿馆扎醒秦萱儿的银针来,将她扎醒。
这种事,她一个婢女,怎么承担啊!
秦萱儿被针一刺,脑子中的神思回来些许,一抬头,便见王用一张又一张的纸不停翻看,几乎是要将那纸张看出个洞来。
午后阳光明媚,那些纸张上,一共也只有两个字,黑白分明,极好辨认。
因而,秦萱儿眯了一下眼睛,便很快看出了那写的内容是什么。
这一看,大吃一惊下,整个人都忍不住往上抬了一下身子。
王用翻看完,不禁是惊怒交加,他身为父母官,捉奸拿赃的案子办过不少,可是这……身为和亲公主,竟如此不知检点,怀着身孕来和亲的事儿,他还是头一遭碰上!
不过转念一想,这和亲公主既然连当街纵马行凶的事情都干得出来,这等苟且之事,恐怕她也习以为常了吧?
王用一气之下,便拱手对睿王道:“睿王殿下,此事重大,又是您和楚世子殿下,还有下官一同发现的。
还请两位殿下能随下官一同面见陛下,将这萱儿公主带到宫里,将此事说清楚。我们西戎,绝不收这等……这等……伤风败俗之人!”
他虽疑心是睿王有意为之,是为给女儿出气,可是,这南齐的楚世子也在,总不至于,那楚世子要胳膊肘往外拐吧?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京兆尹,这或是吵架,或是有合作的事儿,自然是让两尊大佛自己去了!
话落,王用又让医女给秦萱儿止住血,毕竟,一会儿外面人多口杂,一路血水淋漓的过去,未免太惹人注目,让人怀疑了。
无论结果如何,眼下面儿上,都还是先得瞒着。
睿王和楚洵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异口同声道:“这是自然。”
医女纷纷上前给秦萱儿喂药,扎针。
可一旁被喂完药的秦萱儿却傻了眼,楚洵……楚洵怎么能答应让自己进宫呢?
她怀的孩子,可是楚洵的啊!楚洵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认?
她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哭喊出声的,“子珩!”
秦萱儿泪珠滚滚落下来,哭道:“萱儿怀的孩子是你的啊,你究竟是误会萱儿同旁人有染,还是不想要萱儿和萱儿这个孩子?
若你果真不喜欢萱儿,当初又何必碰萱儿呢?萱儿以性命发誓,萱儿此生只有过你一个男子,绝不可能怀他人的孩子啊!”
若是楚洵不知道孩子是他的,她此番便是赌咒发誓,表明自己清白,若是楚洵知道这是她的孩子,却想让她进宫一个人受罪,她也断然不许。
“生同衾,死同穴”,这辈子,她都要跟楚洵在一起。
更何况,楚洵身份尊贵,便是西戎正德帝知晓自己怀了楚洵的身孕,恐怕也不过一笑了之,大手一挥,成全她和楚洵,再另外换一人过来和亲就是了。如此一来,正好让她如愿以偿。
秦萱儿含泪,一脸柔弱的看向楚洵。
楚洵淡淡道:“公主殿下怎如此确定,你的孩子是楚洵的?”
“我……”秦萱儿脸上染上一抹羞红,她顿了好一会儿,才羞道:“一月多前,萱儿在宁远驿馆犯了寒症。
当时,是萱儿的婢女丝雨,哦不,是飞花亲自派人请子珩你过来用内力帮萱儿治疗身子的。
除此之外,萱儿的房间可从无一位男子踏入其中。
这一点,子珩你看守萱儿,自然更清楚了不是吗?”
秦萱儿满眼希冀的看着楚洵,羞道:“子珩……你……你素来是顶天立地,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男子汉,怎能连自己做过的事都不承认了?萱儿……真的没有同旁的男子接触过啊!”
楚洵意味深长的轻笑了一下。
“萱儿公主……”楚洵缓缓开口道:“你的婢女既然告诉你她亲自请了本世子过来。
那她,有没有告诉你,本世子那晚去找雍州城的李将军赛马喝酒,一夜未归呢?“
秦萱儿脸上娇羞的笑意一下子凝固了。
楚洵那晚不在?
这怎么可能呢?
如果楚洵不在,那当晚跟她恩爱缠绵的人是谁?她第二日起床那些青青紫紫的痕迹又是谁弄出来的?她肚子里怀着的孩子,又是谁的?
秦萱儿不相信,僵着笑容道:“子珩……你怎么能开这样的玩笑呢?
萱儿肚子里怀着的,可是你的亲生骨肉。
都说‘虎毒不食子’,你就真的如此狠心不认它?”
秦萱儿虽然还在笑,可是在场的众人都看到了,那笑简直比哭还难看。
楚洵淡淡道:“萱儿公主,本世子似乎一直忘了告诉你,本世子自小便对天发誓,此生只爱一人,只娶一人,只与那所爱一人孕育子嗣。
本世子从未喜欢过萱儿公主,更是从未踏足你的房门,何来会有碰萱儿公主一说?”
“可是那晚明明就是你……秦萱儿满面通红道:“明明就是你来我房中的啊!”
“公主确定?”
“什么意思?”秦萱儿不懂。
“公主问本世子,倒不如审一审这婢女,还有宁远客栈的所有护卫。问问本世子当晚到底去了哪儿。”楚洵淡淡道:“不过本世子也可告诉公主一句,当晚同李将军赛马之时,正是雍州盛事的赛马节。
雍州不说全城百姓,但过半数,是可以为本世子作证的。”
秦萱儿闻言,下意识的看了眼楚洵,见他面色如常,冷漠依旧,又下意识的看向了飞花。
飞花咬着下唇,瑟瑟发抖,被秦萱儿这一看,身子登时忍不住的往后缩了一缩,那眼睛躲躲闪闪,俱是惊惶不安。
“不……”秦萱儿呵呵勉强笑了几下,摇头道:“这不可能,子珩你一定是在骗我!飞花也一定是在帮着你说谎!你们都在骗我,都在骗我!”
碰她的人怎么可能不是楚洵呢?那晚明明就是楚洵一声声的亲昵的唤她萱儿啊!
睿王冷冷看了眼秦萱儿,沉声道:“本王看这婢女十分可疑,王大人,倒不如,你先审她一审,本王同楚世子好生看着。若是这婢女是被他国收买的棋子,试图挑拨离间,挑起战乱,那果真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啊!”
王用自然也想到这一点,无论婢女是谁的人,总归都是破坏了南齐西戎和亲一事,罪无可恕的罪人,的确是该好好儿审问一番的。
当下王用便让人烧红了一块烙铁拿了上来,又在门外铺了一层碳火。
“来人,将她带出来跪着,若是跪着不说,便用烙铁帮她开开口!”
两个捕快登时将她提了出来。
飞花原本就是贪生怕死之人,北堂竟用一把刀都能让她投诚,何况眼下这烧的红通通的碳火,烙铁?
单单是看着那一地闪着的火星子,飞花便吓得浑身发抖了,何况那一柄直在自己面前晃悠的烙铁?
简直像是随时都能让自己变成丑八怪,变成瞎子啊!
两个捕快将飞花拖过来,等她站定在一地碳火前时,“滴答滴答”,细微的水声响了起来。
一股淡黄水渍便从地上蔓延开,随之一股尿骚味儿也渐渐散开来。
“奴……奴婢招……”飞花吓得一脸惨白道:“奴婢招……奴婢……什……什么都招!”
“既如此,还不快速速招来?”
王用朝一旁的捕快递了个眼色,那捕快登时又将烙铁在飞花眼前晃了一晃。
“萱儿公主肚子里怀着的孩子到底是谁的,你赶紧的,说!”
烙铁晃动得厉害,好几下都几乎要擦到她的脸上,让她毁容,最后一下,直接是要贴在她的眼皮上。
飞花一闭眼,一咬牙,大声道:“是八殿下!”
“谁?”
“是……是西戎的八殿下!”
地上的秦萱儿闻言,支撑着上半身的手不由一抖,整个人都往前趴了下来,眼底满是慌乱不信。
“不可能的。”她怀的孩子明明就是楚洵的,怎么可能会怀上那个北堂竟的孩子呢?
她宁愿楚洵知道这是他的孩子却不认,都不愿这孩子是北堂竟的!
北堂竟那种人,她看都看不上,凭什么碰自己?
一旁看热闹的江寒月也是不敢相信,她暗中同八皇子北堂竟往来已久,自然本着嫁到八皇子府上的打算为八皇子筹谋的。
可如今,八皇子竟然连和亲的公主都碰了,她还怎么筹谋啊!
秦萱儿来西戎,皇上并未说是让她嫁给自己还是嫁给自己的儿子。
如果……如果皇上的打算是将秦萱儿自己收用了,那北堂竟岂不是做了天理不容的乱伦一事?
她再筹谋,那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江寒月躲在后面,不敢出声,只静静的听睿王同楚洵还有王用一起商议此事。
原因无他,飞花是个嘴里藏不住事情的,不等利诱,一番威逼之下,早已将秦萱儿暗算楚洵,北堂竟假冒欢好一事,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倒了个干干净净。
这一听完,王用的胡须都捻断了好几根。
好么,这叫什么事儿?
流水无意,落花有情,碰上了那郎有情,这妾无意,硬生生的来了一出偷梁换柱的把戏!
说起错处来,那是南齐西戎各自担待一半儿。
和亲公主不该水性杨花,西戎皇子也不该到处摘花。
至于楚洵,人家那是正正经经的派了下属守着,但是被北堂竟的人“迷晕了”啊!
秦萱儿有错在先,北堂竟身为“护花使者”护送和亲公主,却见色起意,监守自盗,谁都不对。
既如此,那这事儿,便睿王和楚洵自己商量着怎么跟正德帝说吧,反正,他王用是已经审问完毕,不想再掺和进去了。
王用拱手道:“既然水落石出,那下官便……”
“此事还要劳烦王大人一同进宫面见陛下的。”楚洵淡淡开了口道。
“楚世子的意思是?”
“此事虽然南齐西戎各有责任,但本世子身为护送和亲公主之人,没能阻止八殿下行事,也确是失职。所以……”
楚洵看向顾宝笙,眼底带了浅浅柔和的暖意道:“本世子愿将功折罪,不负此和亲一行。”
睿王咳嗽了一声,不满的暗暗瞪了他一眼。
楚洵却自顾自的开口道:“本世子愿做这和亲之人,与睿王殿下的女儿结成连理,让两国重修旧好。”
“什么?”
站着的王用同趴在地上的秦萱儿同时瞪大了眼睛,万分吃惊的看向楚洵。
睿王心有不满,只是暗卫将楚洵同女儿的事都事无巨细的跟他呈报了上来。
虽然这狼崽子没经过自己的允许,便叼走了宝贝女儿,可他愿意用身家性命相护,事事以女儿为先,也勉强算得上是佳婿一名。
再见女儿看楚洵的目光也是十分温柔,睿王再不舍,再不满,眼下也不敢当着女儿的面对楚洵大打出手。
只是问道:“那楚世子的意思,是要做我睿王府的上门女婿了?
还是说,让本王的宝贝女儿去南齐生活?”
这一点,才是睿王最为关心的。
他不想才认回失而复得的女儿,便又要千里万里的分别。
楚洵知晓岳父大人的不舍,也是顺着话道:“除了她,楚洵一生无欲无求。
她在哪儿,楚洵便在哪儿,生死相依,以命相护。”
睿王勉强满意的点了点头。
地上的秦萱儿却早已一脸惨白,目瞪口呆。
楚洵,就那么喜欢顾宝笙,喜欢到愿意生死追随吗?那她呢,她算什么?
难道……秦萱儿突然有个不可置信的想法。
难道说……她,只是楚洵想娶顾宝笙,利用的垫脚石吗?
对上凛四嘲讽的笑容,秦萱儿的心跌到了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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