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灯幽幽,影落桌面。
男生撑着额,手里书翻一页,再一页,偶尔有一种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笔落生花。那声音细微,于蝉鸣里显得一点不起眼。
不知多久,他揉揉眼睛,捶捶手腕再发怔瞧着窗外一枝栏杆上的萤虫。
萤虫翅膀一扇一扇,点缀水墨潭底。
“吱吱吱。”
夏日夜晚里屋闷,院里有风反而凉快。沈裕感受着闷热气温,恨不得把自己泡到井水里。
“村里目前只有一口井,而且是很早打的老井,里面不干净。”
夏日倒能冰镇一点水果。
蓝星社会的发展证明一件事,人类生活的舒适离不开两样事物——水,电。
而两者各自有不同演变规律。
电是大自然雷霆,十九世纪末被科学家发现利用。目前想要家家户户供电要修发电厂,铺电线;而居民生活用水由河到井,再到自来水三者演变离不开打井,修泵,建自来水厂,铺管道……
“任重道远。”
白皙细长手指一下下敲击木桌,声音落于寂静夜幕里,像是一曲歌。
他靠着桌假寐,挥散无所谓的烦恼,半晌,端着茶缸出门。
家里暖水壶常常备着热水,当然,夏天没谁愿意喝热水,而家里烧水壶里则是凉开水。
“咿呀。”
门开,沈裕刚倒一杯水,两口干完,正想回房间忽然瞥见暖芒。
夜里十点多,村里家家户户熄灯,黑暗一片,而院里菜园静悄悄,萤火虫明明灭灭,鸡崽跟兔子都睡着。
煤油灯下,周娟跟李明珠姐妹围着灯缝制新衣,刘高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蹲着,偶尔摇一摇娃娃睡的小床,笨拙而轻柔……
“乐乐睡觉。”
男生侧目窥着,长睫垂影。
当时顾念着季节,买的布料偏轻薄,而周娟跟李明珠姐妹非专业裁缝,而且日日上工,真缝完一套衣裳得一两月。
“妈,据说阿弟傍晚怼六婶了。”
“呸。”
周娟啐一口嫌弃道:“老不死忒不要脸,敢把主意打到幺儿身上,看明个我骂不骂死她得了。”
“平日瞧着可怜,她背筐摘菜我不拦着,借布,想屁呢!李富贵三百斤个大肥猪,那一点布够他遮屁股吗?”
“遮屁股?”
李珍珠捂嘴嘿嘿直乐:“六婶做的不地道,借布都是找当家的借的,和阿弟商量明摆着想占便宜。”
“活该被怼。”
“我说的哪一句不是实话,而且六婶买粮欠的三张粮票一直拖着,我都有借条的,还有上次……”
周娟一桩桩数着,本就高的火再添一勺油。
“明天等着!”
李明珠咬断丝线,再重新穿针引线,招呼刘高站直量着衣服,声音沉稳:“六婶是个小心眼的,阿弟说的话不留情面肯定得罪她,要做啥吗?”
“家里六口人谁怕他们。”
周娟哼一声:“老娘可不是软柿子,年轻那会开枪打鬼子样样行,冬训是村里枪法第一名……”
乐乐不知何时睁眼,黑葡萄的眼睛四处张望,再伸手挠一下耳朵。
“鸭鸭。”
“是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