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氛围和谐,沈裕静静瞧着,等断掉思路重新接回再端着茶缸回房……
孩童嘴里藏不住事,一夜间村里都知道李六婶在周娟面前碰壁,转而想忽悠李毓,不想李毓一点面子不给。
得知话术,村民意见不一。
有觉得不好的长辈:“李毓被周娟纵得厉害,六婶再不像话都是他长辈,尊老爱幼,怎么能说出情面有多少的话!”
“而且李伟家困难,李毓上次买那么多布,借点咋啦?”
“不痛不痛的。”
一些受名声所累,常年被六婶占便宜的媳妇直呼痛快,只觉一朝扬眉吐气。
后者碰上顽固不化的前者,直接叉腰翻白眼:“您那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真想帮李富贵你咋不借?我记得当年你结婚穿的新郎服可显精神,拿出来啊。”
前者噎住,梗着脖子嘴硬:“晚辈怼长辈影响名声。”
“切,李毓恢复正常多久,要是从前见面都懒得搭理,也是恢复正常,要不明天周娟指定到李伟家泼粪!”
“而且,人家红旗轿车特意上门看望的,能怕一点名声?姑娘家名声要紧,一个男娃,李富贵那样的都有人要呢。”
“那是别人闺女瞎眼!”
一场对局,以前者灰溜溜离开为结局 当然,他们不服输留一句貌似意味深长的话——
“你早晚会懂。”
后者:“……”懂个锤子。
而同一个夜晚,村西土屋。
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跟一个干巴巴的秃顶老头瞧着桌面两盆青疙瘩汤跟几颗营养不良瘦蔫蔫的烤红薯,表情臭极了。
“一点东西,咋够?”
李六婶毫不掩饰眼里嫌弃:“你不是上工吗?一碗粥挣不到?”
“马苗!”
李伟噎住,面色涨得通红:“你行!”
老头愤愤离开,李六婶眼神一丝波动不曾有。
她原名马苗,三十五年前跟家人一起北上逃荒到S县,跟家人走散,最后跟李伟结婚生下李富贵。
李伟好吃懒做且好色,平日跟老赖混着,上工干一会儿就盯着村里年轻姑娘瞧。而李富贵遗传父亲的好色和母亲的吝啬喜占便宜,直到三十依旧打光棍。
于是,李富贵摆烂。
马苗一把年纪天天骂骂咧咧干活养家里懒汉,再指望着攒钱给儿子娶媳妇,老人常说:娶个媳妇儿子就懂事了。
“富贵啊,来喝汤。”
李六婶舔舔干裂的唇瓣,满目慈爱盛一勺勺黑窝窝野菜汤到胖墩墩的李富贵碗里:“别嫌弃,咱得省钱娶媳妇,公社集体饭堂中午煮粥,黑窝窝,夜里有一点肉渣面……”
“我特意留到最后带一点回家,肉藏里面。”
李富贵胖得看不见只剩一条线的眼睛瞬间射出光芒,筷子搅拌两下,直到瞧见肉块才满意喝着青疙瘩汤。
而李六婶捡着一颗颗手指粗细的红薯啃。
“妈,借布的事咋样?”
李六婶吞咽下红薯,再一双眼睛直勾勾看着剩余的米粒,听到借布的事犹豫一会儿再开口:“我跟周娟磨了几天,提到借布票她就装耳聋,说有事要忙……”
“周娟那婆娘贼精,所以新郎服没了?”
马苗微笑注视着喝完最后一口汤的李富贵,不自觉抚摸瘪瘪的肚子。
“不急。”
“做出衣服再借,婚期十一月,早着呢。”
一件新郎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