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昼回过神来，摇摇头，苦笑道：“看来侯爷对这种陈设情有独钟……”

女子忍不住笑出声：“小公子真幽默。侯爷事务繁忙，因此进门就设置了这处地方；转过屏风，那儿才是歇息的地方，小公子若是累了，去那儿小憩片刻就是。侯爷不喜有人乱动他的东西，所以啊，这儿也就我跟三四个宫人，清静些。”

杜昼心想我不是幽默，我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其实还有救命之恩。

女子笑着对她行礼：“小公子唤我溶月便好。如有吩咐，我就在旁边那处屋子住，小公子去寻便是。”

杜昼微讶。这女子难道不是……不是缁衣侯的红颜知己吗？对陈章熟悉，被陈章信任，能够领她介绍陈章的地盘，她还以为这是陈章的人。

溶月看出她讶异神色，微微一笑：“侯爷肯出手搭救，溶月已经感激不尽。但恩情难偿，溶月愿意一命相抵，却唯独不能给出此身此心。”

言毕，溶月突然笑起来，感叹道：“小公子对侯爷或许也不太了解……溶月自被侯爷搭救以来，从未在侯爷身边看到过有女子相随。小公子放心便是。”

杜昼苦笑。她放什么心？原本就是换她来京城的一个合理借口，怎么谁都开始当真了。

她突然有点慌。

杜昼咳一声：“多谢溶月姑娘。”

溶月退下去。杜昼按着她说的向后绕，果然，开门便是书房布置，但书册往后，转过屏风，天地便截然不同。杜昼一边看一边惊奇。往后先是个茶室，杜昼猜测是拿来待客的地方。她扫一眼，没有床，溶月应该也不是让她在这儿休息。

那去哪儿呢？

杜昼往里走，右拐过去，并没见人。她走过一条廊，终于见了帘子，透过轻纱隐隐能看到床榻形状。杜昼心中松弛，将要过去，脚步又突然顿住。

她能够听到人在里面发出的细微声音。

这怎么办……现在过去，还是不过去？杜昼手已经掀了一半帘子，人还在外面。缁衣侯不喜人近身，里面这位八九不离十便是缁衣侯本人。

进去，就会直接撞见他；不进去，自己突然停住便会变得可疑起来，先前在缁衣侯面前装作不会武的功夫便全都白费，空空一掷。

杜昼几乎没有犹豫，直接掀帘入内。她抬起头，却突然僵在原地。

她现在宁可自己功夫白费！

缁衣侯怎么在换衣服！

幸亏他换的是上衣不是别的！

杜昼闭上眼，马上转身想跑，装成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溜之大吉；谁知缁衣侯已经发现了她：“站住。”

我太失礼了。杜昼无比懊恼地停住脚，自己就不应该手快先去掀帘子，弄得现在这样上下不能，尴尬万分。

她宁可去跟大皇子打太极，也不想看到缁衣侯换衣服。

她硬着头皮转身，仍旧不怎么看缁衣侯，看天看地打哈哈，笑道：“侯爷……忘了多谢侯爷，小顺子已经将我带到这儿了，侯爷的吩咐我也知道了，侯爷果然体恤哈哈哈。”

杜昼干笑几声：“不过是我失礼，侯爷似乎在更衣……那什么，侯爷先忙，我便出去寻个地方歇息了。”

她转身欲走，缁衣侯已经又开了口：“过来。”

杜昼暗暗叫苦，万般不乐意地过去。缁衣侯已经坐到了榻上，屈起长指轻敲桌面，示意她坐下。

杜昼见他神色坦然，心想难道自己太敏感了？缁衣侯其实并没有怎么特别不喜欢被人撞见换衣服？

不过也对，她转念一想，自己现在是男子，一个男子撞见另一个更衣，怎么想也不用太在意，好像的确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缁衣侯见她落座，道：“皇后之病确有其事，不是刻意给你难堪。”

杜昼正在胡思乱想安慰自己，乍然听他开口换了个话题，不由抬头看他一眼，眉目间仍旧带着讶色。

她随即便反应过来，笑道：“无妨。病了原本就该静养，何况我如今闲散人一个，无所事事，什么时候见都可以。”

陈章闻言，看她一眼，笑起来。

杜昼被他看得莫名其妙：“不知侯爷为何发笑？”

缁衣侯慢悠悠道：“你进京的借口是同我相亲，我看天时地利人和俱在，不如现在谈谈这件事吧。”

杜昼脸一下涨得通红，讷讷道：“我……不是，我那个，我不是故意看你的，我都不知道你在这儿！而且……我……”

她及时调整过来：“婚姻大事，岂是你我两个便能决定的？”

缁衣侯很悠闲：“为何不能？”

杜昼见这招没用，试探发问：“但侯爷从未被传出过断袖之癖。”

缁衣侯看她，仿佛在看个什么都不懂的稚童：“你也稀奇，难道不知道，越高的地方，有些东西就越不为人所知？”

他还挺理所当然！

杜昼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但你我皆知，这只是借口。”

缁衣侯坦然承认：“不错，但我见你乖巧可爱，不由生出一些试试的念头。”

杜昼干笑：“这种东西岂是想试试就能试试的……侯爷真会开玩笑。”

“哦？”缁衣侯慢悠悠道，“想不到好龙阳之名传天下的杜小公子竟然如此——”他看一眼杜昼，含义不言而喻，“如未出阁的女子一般，这才叫人惊讶。”

女子。

杜昼抬起头，迎上缁衣侯看过来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