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瑾仿佛记得,之前荀彧曾同他言笑晏晏,似是极为相熟。
生怕对方是来找自己麻烦,郭瑾脖子一缩,乖乖抱茶细品,心中默念着“看不见我”的一叶障目法则,来人果真错过自己的位置,而后冲郭嘉的方向堪堪一揖。
“在下许昌陈群,偶闻郭君之名,特来讨教几句,不知郭君可否得空”
郭瑾还真是陈群啊艹
想着这两位大老爷今后好歹也是同僚,郭瑾默默思考,按兄长的脾性,比是肯定不会比的,但陈氏好歹也是名门望族,再不济他总要说些“才学浅陋、粗野乡人不堪相拟”的讨巧话来搪塞一番。
谁知,郭嘉抖了抖自己洁白无瑕的宽袖仙袍,举盏笑道“陈兄可见,嘉忙于欢饮,并不得空。”
郭瑾发誓,她真的瞧见陈群的脸色绿了一瞬,当然也只有一瞬。但介于君子风度,陈群还是报以尴尬一笑,而后默默飘然远去。
郭瑾“”
哥你清醒一点,你老人家被他弹劾的时候还在后边啊喂做彼此的小天使不好吗
见郭嘉不留情面地拒绝了陈群的邀约,秉持着回头是岸的原则,郭瑾开始好声劝导“素闻陈长文师从名宿、清流雅望,如此从容之士,兄长何以怠慢”
郭嘉眸中含上几分好奇,不由挑眉反问“清流雅望比之荀文若如何”
郭瑾不知此人为何提及荀彧,但“王佐之才”的名声确非常人能及,遂郑重回道“荀兄旷而明达、精通经义,又不拘一格,折节下士,堪称君子典范。”
谁知话罢,对方却默而不语,只沉沉凝着自己,倒像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一般。
郭瑾无辜眨眼,思来想去没觉出哪里不对,郭
嘉却别过头去,优哉游哉地支颐凝思,大有再不同自己搭话的意思。
郭瑾求助的视线转向戏志才,谁知那人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手中拿了根小木棍,一笔一划地盘算着什么,见郭瑾瞧过来,忙疑惑开口“阿瑾可是有何特解之法”
郭瑾知道他是在说刚刚的数除题,可她偏偏无法解释,总不能告诉他说这是中国剩余定理,我刚刚运用的是求模逆运算,来来来,你要先求出这几个最小公倍数,然后巴拉巴拉。
想想头就要炸了呢。
郭瑾干笑两声,话到嘴边,只道出一声“运气罢了。”
鬼才信
戏志才正待追问,一旁沉默良久的郭嘉突然道了句“雇佣车马的费用,瑾弟以为如何”
见他淡淡扫向自己,郭瑾忙乖乖举手“算我的”。
声音颇有些饱受压榨后的别样伶俐。
郭嘉满意勾唇,戏志才也不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见她没有细说的打算,便起身去找二郎与司马徽,毕竟人总要学会自己去寻乐子。
茶会直至酉时。
是时斜阳薄暮,宾客皆三两散去。
郭瑾几人欲驾马而回,忽闻荀氏遣人前来邀约,说是留她几人再赴今日夜宴。
得知会有宾筵,戏志才本是兴致缺缺的眸子瞬间闪地雪亮,只道有酒有肉方为人间至乐。二郎许是被兄长家中寡淡清水的伙食吓坏了,想到夜宴上的炙肉汤饼,竟忍不住流下垂涎三尺的眼泪。
司马徽本就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没什么脾气,更不会驳了旁人的面子。有人邀约,他自是幸甚乐甚,没什么要拒绝的由头大都会颔首应下。
郭瑾察觉出几人的情绪变化,正要恭敬不如从命地直接称诺,对面的小厮却半弓着身子,率先体贴开口“彧公子特意嘱咐小人,定要留下小郎君一道用膳,席间还可请教郎君曲辕犁原委。”
原是看中了自己的曲辕犁郭瑾暗暗咂舌,荀彧这厮还蛮有眼光的。
眼瞅着赴宴已成定局,郭瑾应允的话马上就到嘴边,身侧的清瘦少年却突然自她耳边一叹,神色悲戚,视线遥遥远望,正是阳翟的方向。
郭嘉动情道“吾儿尚且无食。”
话罢,只差捶胸顿足一阵懊悔
。
郭瑾“”
不要告诉我你说的是鹦鹉
几乎是瞬间便知晓了郭嘉的用意,郭瑾并袖一揖,忍痛推拒道“承蒙荀氏诸君厚爱,怎奈在下家中有急,若来日得空,定当再行拜会。”
对面的小厮闻声惋惜,却又无法左右,只得躬身拜别。
郭瑾再揖,随后跟上兄长的步伐出了荀府大门。门外光影暗淡,风潮翻涌,青童与文奕已备好车马端端恭候在外。郭嘉率先登上马车,郭瑾回首瞧去,身后空空荡荡,早便不见了二郎等人的踪影。
正疑惑间,马车上的少年探出身子,白皙修长的手指自然递到她面前,见她受宠若惊,竟是轻轻一笑“瑾弟可要与我同归”
言外之意,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
望着兄长形若仙云的模样,郭瑾心中突然就涌上一丝奇怪的情绪。
等参加完月旦评,她便该走了吧可为何一想到要走,自己竟莫名有些难过呢似乎有什么堵在心头,拨不动、撇不开,压得自己不得喘息。
轻轻搭上那人的手指,握住他烫人的指尖,郭瑾想着这样也好,天下本就没有不散的筵席,人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