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请原谅我……”

这句话，拯救了他。

毕竟并非罪魁祸首。

神收敛情绪。

他无声示意，加百列看清当下状况，走上前来，一剑劈开铁笼。

少年顺着铁笼倒下——被大天使接在怀里。但即使这样，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周旸。

……哪怕，他只能看清黑色的斗篷。

这沉默的目光复杂又寂静，好似不需要其它解释，也无需解释。

周旸再次伸手，但加百列忽然拧眉，微微表达不赞同：“我会带他去救治。”

救治好了，该干嘛干嘛去——来龙去脉还不清晰，他不会让这少年留下。

何况，夜魔混血？

夜魔多少年，没有在大陆出现了？

即使是一个混血，他也不会掉以轻心。

周旸摇头：“他只是个孩子。”

他亲自搀扶起对方，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夜魔少年霎时眼眸沉沉，犹如黑夜。

周旸听到他低沉、略带嘶哑的声音。

“谢伊。”

“我叫谢伊。”

违规的斗兽场，被勒令暂时停业整顿。

本地管理者是精灵族，听闻天使族的义举，当场纳闷三分钟。

精灵：……天使们重出江湖？

这，有种风雨欲来的架势。

不提外界掀起多大波澜。周旸此时坐在酒店奢华房间内，安安静静凝视面前昏睡的少年。

夜魔少年已换了一身衣服，干净整洁，于是在柔软被窝里越发显得瘦弱苍白。

营养不良、全身多处骨折、失血过多……以及各种肉眼可见的外伤。

即使心肠冷酷、只对父神有心的大天使们，也因此沉默，说不出赶走他的话来。

加百列送来一些食物。

夜魔少年服用药物后沉沉入睡，无知无识，加百列压住声音，仍是不赞同：“父神，您不该让自己陷入危险。”

现在，这孩子还不知道周旸的身份，只知道他们是天使族的。他认为，应该尽快送走他。

周旸也有此意。

但是，他忽然想到，谢伊无处可去。

他是夜魔混血儿，意味着行走在这个世界上，处处都是排斥他的人，不会有人接纳他。

加百列知道他的想法。

他不能进浮空岛，也不能留下，别的地方又不可能融入……一时之间，他也顿住，无话可说。

“先养伤吧。”

周旸如此说道，起身要离开却没能成功——原来不知何时，谢伊的手指，紧紧攥住他的衣角。

他似乎……很在意他。

从最初就一直看着他，紧紧地注视着他，那种目光并非陌生，但仍旧比寻常更为强烈。

周旸若有所思。

从本质上来说，这世界所有存在都是他的造物。他们会本能对他产生依恋，因他的喜怒而喜怒——就像那个凄凉的兽人战士威力。

在斗兽场临时停业后，他决定放弃这份工作，回老家去了。

周旸：……听起来有点flag。

但总归，还有地方可去。

联想到谢伊的情况，周旸以为，是这孩子太没安全感。

大天使离开了，床上的少年，不知何时睁开眼，再次定定看着他。

此时周旸已脱下了斗篷与外套，露出真容。

……他没注意的是，在看到他的真容后，少年的眸色，愈发深沉。

眸中有暗藏的疯狂汲取——好似在沙漠里走了三天三夜、又好似隔绝在世界之外，许久不曾触碰生灵。

这是贪婪的、黑暗的、是许久未见到光明的目光。

好心老父亲·周旸：……这孩子怪可怜的。

他尽量声音柔和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回应他的，是后者的沉默。

良久，少年轻声开口：“您是……光明神，是吗？”

不等周旸回答，他自言自语继续：“能让天使们这样对待，又让我有这种遇到光明的感觉……”

他笃定下了结论，歪了歪头：“您一定是神明。”

周旸失笑。

“是。”他轻柔回复他，“我是光明神。”

“我很高兴，你能知道我。”

他以为除了天使，其它种族都不记得他的存在了。

“我知道的。”少年的脸上，渐渐浮起微红，他以梦幻一般的口气，声音好似漂浮在半空，在游荡。

他状似天真懵懂，黝黑眼眸微微睁大，轻声说道：“我等您，已经很久了。”

……那是，足足一万年的等待。

一万年的光阴。

现在，他等到了。

……要牢牢抓住、紧紧禁锢在身边，再也不放开才好，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