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他孩子气俏皮眨眼：“只要你不觉得危险。”

可是，少年似乎真的很没安全感，还特意单独反复问：“真的吗？不会抛下我？”

神明信誓旦旦回答道：“不会。”

他不会随意丢下谢伊，他保证。

少年这才露出真切的微笑，一时转为兴奋：“其实我去过兽人帝国的。”

兽人们最讨厌天使，其次不喜欢精灵——因为他们太精致太漂亮，衬得兽人们又丑又邋遢，外加乱七八糟的习俗冲突、加以时间的发酵蔓延，久而久之，就变成了全种族的互相厌恶。

直到现在，虽说和平日久，但兽人与精灵们的小冲突仍然不断。在彼此为主的一些城市里，还会挂出对方免入的牌子，搞得越发争斗不休。

这样的局面，周旸倒也能预见到——当年精灵王和兽皇，就挺不对付的。

但不对付的原因……

只要稍微一回想，周旸就忍不住捂脸。好像、和他有关？

谢伊还在叽叽喳喳，难得活泼说着曾经的见闻，周旸却有点神游天外。就在这时，加百列去而复返，递过来一封书信。

精致华丽、散发着淡淡香气的信纸、优雅非常笔走龙蛇的字迹，不需要分辨文字，就能猜出这是精灵们的产物。

他接过信封，冲大天使淡淡一瞥。加百列随即解释：“是这一代精灵摄政王的信。”

周旸：……忽然心虚。

酒店是精灵族的，在精灵枝干开花、以及察觉到不同凡响的异象后，负责人认为自己有必要上报——他们速度还挺快。

为了确保对多年未见的天使们的重视，这是摄政王的亲笔信。

也只有这样，才会解释为何在通讯如此发达的现在，还会有信件这种事。

信奉一丝不苟，加百列没有拆开。因为信奉的表面，大意用精灵语写着给天使的最高负责人。

……就算这个最高负责人，的确是加百列，他也没有擅自打开，而是决定交给父神。

周旸微微挑眉，还未回应，谢伊已乖觉奉上拆信刀。两三秒后，他阅读这封信。

措辞优美、礼数周到……

嗯？信中邀请他们、去精灵族做客？还委婉试探负责人是否喜欢毛绒绒的东西？

该说果然是摄政王吗？这么快就从蛛丝马迹中探查到部分真相？尽管没有明说，但已经很贴近了。

想到某个刚刚回想起的、兽人与精灵为何不对付的事件一，周旸难得沉默。

……并飞快把信纸递回加百列。

大天使微微诧异。

匆匆阅读完毕，他就也有些表情微妙，不由自主开口：“父神，所以……”

“所以当初，真的是您……”

周旸默默点头。

是他，是他，是他！不要问了！

是他一个不小心、在精灵和兽人同时送礼物给他的时候，随口说了一句他喜欢毛绒绒的好rua……由此引发精灵看兽人不顺眼拼命找茬、兽人们得意洋洋反击、最后到他这里主持公道。

然后，他只能各打五十大板，却忍不住多看几眼故意变回原形的兽皇……

这不是他的错，真的！

怪只怪，兽皇原型是只白狮子！喵喵喵！

周旸：……小猫咪，大型小猫咪也是小猫咪呀！

夜愈发深入。

柔软床铺上，光正在沉眠，暂且转为朦胧。一道狭长幽影在地板上渐渐拉长，转变为高大成年体型。

黑袍男人站在床前，眼眸幽暗，静谧注视床上的人——后者无知无识，只细密睫毛轻轻颤动，彷佛陷入一个梦境。

一个暂且不会苏醒的梦境。

他定定看了许久。

修长苍白的手指终于抬起，触碰白皙脸颊。下一秒，他烫手似得收回，转而自虚空取出另一件东西。

披风。

这件凝聚世间所有高超技艺、满怀敬神之爱的披风，被相得益彰披盖在神的身上。这不曾见过的美景令月光羞惭，也让黑衣人有所触动。

但只有瞬间。

彷佛不过试穿、不过临时念头。还未多欣赏片刻，披风就被再次收起。这一次，它没有被好好的保存，而是以随意丢弃、不值一提的姿态萎顿在地，紧随其后便是修长手指略略扬起——

“呲啦……”

黑色的火燃起来了。无声无息中，将独一无二、全世界仅此一件的珍贵披风焚烧殆尽，不留丝毫。

待得毫无痕迹，他唇角方才勾勒出弧度。

披风穿在他身上，当然是美的。但他的神是美的本身，足够耀眼夺目，不需要这些额外的妆点。

还有，他说不会抛弃？

瞧瞧，神明什么也不记得了，还能堂而皇之欺骗另一个。

就像当年欺骗他一样。

只可惜，这次他不会再上当了。

他会一点一滴、让碍眼的人离开，让他挂念的所有都抛却，让他……无法再骗自己。

只要……

后半截意念暂且压下，月光下黑色身影缓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迅速离开的幽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