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我不赞成这么做。”

这次仍然表示抗拒的，还是加百列。

大天使有充分的理由、充分的原因、充分的私心杂念。他认为，父神在这夜魔混血身上，已经有过多的关注，不应该再费神。

并且，最重要的是，他有危机感。

自从这小崽子来到父神身边，父神几乎与他朝夕亲密接触——就算有一半的精灵混血，也还有剩下的一半夜魔混血。

黑暗、污秽的血脉始终都在这小崽子血液中流淌。

夜魔就是夜魔，一半夜魔也还是夜魔。

只不过看在未成年、与父神的份上，才勉强留下这小崽子。

天使们也有光明力量，也可以帮忙治愈精灵母树。若是让这小崽子成功，那么父神一定会对这小崽子更亲近。

加百列不希望看到那种画面。

他看都没看谢伊，只专注对周旸道：“父神，我可以让天使们过来……”

虽然不擅长治愈、只专精战斗，但天使们也可以摸索下？

周旸好气又好笑。

他知道加百列是什么意思。

天使们虽然有光明力量，可更多的是粗放的、大开大合的直白战斗，对于这种细腻治疗并不擅长。

同样是光明力量，这两者的差别也就只比光明与黑暗小那么一点儿。

他故意严肃些许，郑重再次询问谢伊：“告诉我，你想让我怎么配合？”

“只需要……”

听到他的询问，谢伊眸中彷佛有光，蹭地亮起小灯泡。加百列虽然被暂且无视，但倒也并不如何气馁，只暗自沉下心，继续看事态发展。

如果父神坚持，那他们自然只有跟从的份儿——这是天使们永远的第一信条。

然后，他听到那个夜魔小崽子沉着道：“只需要您牵我的手。”

……牵手？

这是什么方法？

少年黑眸中闪过笑意，但态度是认真的、甚至郑重得过分。他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从下往上、轻轻地、轻轻地捉住神明一只手。

自指尖触碰，微微捏住。好似小心翼翼、触及心目中独一无二的珍宝。

随后，他闭上眼睛。

周旸的指尖在发热。

这不是错觉。

在少年握住他一点指尖——更像是捧在心口处，从指腹处、到指节、到手掌，一点点蔓延开微妙的热度。

并不滚烫，是春风和煦。适度、恰好、温热、熨贴，若不是还站在精灵森林、面对着精灵母树，周旸几乎要以为，自己正浸泡在舒舒服服的温泉里、昏昏欲睡、随时好梦正酣。

顺其自然，周旸也合上双眸。

光在黑暗中跳动。

黑暗却忽然也活了。

在周旸意识感知的世界里，天地是暗色茫茫的一片。一点微光游走其中。周边的黑暗不断向内挤压，起初是压迫，而后渐渐转为引导，往同一个方向使劲儿、努力，不断把微光驱赶到周旸的这边来。

周旸明白了。

利用黑暗，同样也可引导光明——谢伊很聪明。

他情不自禁露出微笑。

光终于来到他手心。

黑暗却还不停歇，马不停蹄奔向母树枝干，像个满头大汗、却顾不得擦拭的少年，还在尽所能在帮忙，将原本附着在母树身上的黑暗力量向外扯。

随着他艰难的、一点一滴的尝试，黑暗果真松动了。光明的一点微光趁势上前，连忙治愈母树。

“父、父……”

母树舒展身体，感受到舒适，欣喜传达出情绪。周旸正要高兴，忽然瞧见那黑暗的力量如有神智，突兀涨大几分，竟比原来还大了一圈！

他连忙沉浸心神，没有再分心，尽全力配合谢伊。

然而，复苏的黑暗力量不再死气沉沉，而是极为灵活，虽然按照周旸的意愿离开了母树，下一秒，却好似找准了对象、知道周围哪个最弱似得，直接冲着夜魔少年而去——

“谢伊！！！”

周旸心里一急，连忙睁开眼睛，却眼睁睁瞧着那股力量脱离精灵母树、笔直冲着少年方向奔袭。

不知为何，这力量没有直接袭击他，只在他身边徘徊——加百列敏锐察觉，随即抽出光剑。

黑气在森林中弥漫，唯有周旸站立的方位明澄洁净，大天使们迅速结成守护，顷刻间守护在周旸身侧。

与此同时，他身边的谢伊，意识还未归来。

或许是经验不足，也可能力量不到位。少年清秀面容流露出几分痛楚，眉头紧紧拧起，额头也沁出细密汗珠。他突兀咬紧牙关，身体不住颤抖。

与周旸链接的指尖，忽然松开——周旸随即向前，干脆握住他的。

不能松开。

此时松开的话，谢伊游离的意识可能会迷失。

然而，谢伊已经意识不清。他瘦削身体摇摇欲坠，只凭借本能在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