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富冈君居然有这么漂亮的姐姐的嘛?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仔细看好像还真有点像……”
再有人善意的评价我们外貌相似瞬间,他忽然抬头语调冷淡地说道:“是我父母领养的女儿,这几年都在外地,你们也没问过我,所以才没提起过。”
一时间调侃声都噤声了,别说那几个人尴尬了,我都觉得更尴尬了,可也不知道除了干笑还能做什么,干脆就闭了嘴坐下伸手要给自己倒杯香槟,他从旁斜了一眼过来,我反射性就要换成果汁。
但是伸着的手一顿,还是拿起了香槟给自己满上。
而他也没说什么,似乎只是不经意的瞥了一眼而已,又转过头去看台上。
我抿了一口没多少酒精度数的香槟,也总算恢复了平和,笑容自然许多的仰起头看那对幸福的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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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父母亲领养的孩子,他们原本有个女儿,因病不幸离世,一时之间没能走出悲伤的夫妻两,为了分散注意力,也为了治愈心中的伤痛,开始涉足儿童福利院义工活动,偶然的发现了和他们死去女儿相似的我。
我是因此而被领养回家的,在那时,义勇已经四岁了。
我比他年长三岁,希望能在这个家里长久呆下去的关系,我通过哄他说出茑子姐姐会跟他玩什么,做什么,会怎样和父母说话,努力的,也拙劣的模仿着茑子姐姐的模样,竭尽全力想要父母更加的喜欢我,不会在某一天幡然醒悟——
女儿终究是走了,而我不是他们的茑子,然后将我送回到福利院。
起初是成功的,母亲越来越喜欢我,父亲对我也渐渐上心,生活似乎终于走到了预定的轨道上,从此以后我都能快乐的生活在这个家里。
然而高中时,义勇忽然跳了一级,成了我的学弟,我们恢复了国小时那样的一起上下学,一起参加同一个社团,一起在午休时找僻静的地方,并排坐着分享午餐的日子。
我们都是图书馆的管理员,虽然年级不同,但由于人员也就这么几个人,分配搭档的时候,老师会下意识地把我们姐弟两分到一起,一般是每周五的下午,一直到天黑后的晚上七点半。
梅雨季节雨说来就来,地铁出来换乘巴士的我们,只好可怜巴巴的蹲在街边一家门店橱窗外等雨停,不然这个距离跑去另一边的接到巴士站,浑身会湿透的,到时候回到了家里母亲既担心又责备就不好了。
父母最近在特殊时期,工作让他们变得烦躁,也许不是故意的,但确实有些让我察觉到了他们的不耐烦,我很怕面对这样的气氛,会让我觉得自己被他们厌恶了。
然后,我会被他们送走的……
“别发呆。”
伴随着少年的说话声,还残留有他体温的外套忽然被他扔到了我手里,我有些怔愣的抱着他的外套看过去,他只是走到了我前边站得笔直。
我才恍然发觉,以前被我矮小的弟弟,如今已经比我高出小半个头,他站得靠外一些,而我在他身后,就被遮住了几分雨水带来的潮湿和寒冷。
我看着他的那身短袖衫,缓缓呼出口气后把外套又要给他披上:“耍什么帅啊,哪有弟弟照顾姐姐的……”
他突然转过了身,我一下没收住手,两手抓和衣服像是要抱住他似的僵住了,阴云遮住了太多的光,反倒显得他的双眸格外星光璀璨起来。
“那我不做你弟弟就能照顾你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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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傍晚,婚宴结束,七海这才发现了我似的,拽着猗窝座来跟我说话,只要在七海跟前,猗窝座总是格外乖顺,说话都细声细气,生怕会吵到七海似的,而七海是不管在谁跟前都咋咋呼呼,风风火火得很。
“看来我运气不错,我之前跟你们会社合作做新的个人主页来着,我那个新部下就是对接人嘛,结果对你一见钟情了,私录了你的vcr让我看到了哈哈哈哈”七海笑着边说还边比划;“你说你也是的,反正都单着,试着相处下嘛!”
我其实挺不好意思地,也是我自己之前半开玩笑说的,让她帮我留意合适的男子,但最后真的认识了,我又没有那种兴趣好好相处,就在我颇为羞赧的不知如何开口解释,本来不怎么说话的猗窝座忽然话锋一转:“你们姐弟两也好几年没见了吧,难得都从外头回来了,多留几天好好谈谈呗!”
“诶?”
我有些困惑的转过头去看他,他却面不改色的只是对着猗窝座点点头,等走出了酒店,我才反应过来问他:“你这几年也去外边了?”
父母去内蒙的时候,的确是带着义勇一起去的,我则是因为大学的关系一直在北海道那边,不过早就听母亲说,义勇大学毕业后就返回神奈川了,难道是后来觉得神奈川没有合适的工作,又去了别的城市发展?
“嗯。”他不紧不慢的走在我边上,语调稀松平常得像是从前每次放学路上和我闲聊一样;“去找你。”
他这样说话我没法接,只能勉强笑笑,视线赶紧搜索的士临时泊车点,想要快点打车离开这里。
但在下一瞬,手掌被温热包裹住了,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就被越发的紧紧抓着,我只好调整了紧张的心情笑着说:“都多大的人了,走路还要你姐牵着才行嘛?”
“……那姐。”他斜乜着我的深蓝眼瞳中有些诡谲的光在跳跃;“你为什么不跟我回家,你还要去哪?”、
“我回来前就有订酒店,所以当然是去酒店……”
“你为什么有家不回要去住酒店?”他开始拽着我往另一边走,我边跟着他的步伐边内心不舍得回头看,就在街对面的的士临时泊车接送客图标,而他语调逐渐变得轻快起来:“妈妈从小就教过我们要勤俭节约,你自己把酒店退了吧,不要浪费这种钱,我们可以回家睡。”
“我来之前就去办过入住手续了,行李都在客房呢!”我差点咬到自己舌头的快速说着,而果然听了这番话后,他停了下来。
在我觉得或许转机就在这里,想要松口气,他却冷不丁的转过头看着我说:“所以母亲说的是真的,你已经不需要我们家了,对你来说你已经能独立生活了,我们已经没有价值了,就可以离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了,是这样吗?”
我被傍晚的风吹得有些哆嗦,缓慢地深吸一口气再呼出去后,我笑着点了点头:“对,本来我就是为了要通过你爸妈的经济支援来获得机会好好生活,到现在我自己就能做到了,我干嘛还要回去?”
他直直看着我好一会,夕阳余晖让他晦涩的深海燃烧起来,但很快火焰就熄灭,只余下越发浓郁幽深的蓝:“哪家酒店,我有车,送你过去。”
“别,不顺路的,你要回家的话等会还要绕路。”我见他居然还能很冷静也有几分安定,亦或者是年龄的增长让他变得理智太多,当然我也一样。
无论我还是他,都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因为一点小事都能互相冷战一整天,也不是还会因为得不到想要的就出离愤怒的少年了。
“没事,就当兜风了。”
还想拒绝的话在看到他忽然掏出了一包香烟的时候,就变成了:“我讨厌烟味……”
他打开烟盒的动作一顿,又塞回了口袋里:“开车抽烟是不好,走吧,我送你。”
在想说拒绝的话,也觉得错失了最佳时机,只能顺着他的意思跟他走到了停车场,然后上了他的车。
可车开着开着我看着路就不对,忍不住提醒他:“你是不是不认识路,开下导航啊。”
他连看都没看我一眼的换了挡加速:“回家的路你不认识,我也不会不认识。”
我顿时有种被人用闷棍敲了下后脑勺的灼痛,难以置信的偏头看着他,在我记忆里不善于说谎,更从来没有做过这样恶作剧的富冈义勇,此时此刻依然表情寡淡的目视前方开着车,似乎一点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么崩人设的行为。
我也不好跟他抢反向盘做出马路自杀的事情,只能憋着气又觉得头疼的思考着,是否该给国外的母亲打个国际长途,可手摸到了手机以后反而更加觉得难受。
撕扯着疼痛的脑袋里不断的闪现多年前,当所有脱轨的发展被母亲发现了蛛丝马迹,深雪覆盖过柏油马路被来往的车辆人行见他变得污秽不堪。
无数的感情在胸口逐渐焦灼燃烧起来,我能做的只有在停车的一瞬,解开了安全带,抓起一只单鞋砸向他,在奋力冲向车库渐渐关上的门。
我没想到他会不管被砸的脸,也要先拽住我的胳膊——
这场困兽之斗,在狭窄的前车座上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