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来的？”

卜茗抬起头，是个穿着蓝白条纹裙子的女孩，看上去十四五岁的样子，很可爱。这小女孩的脑袋也是毛茸茸的，一绺碎发散在额头前面，给一张清冷的小脸上增了些俏皮的感觉。

女孩仰着脑袋，似乎不怎么开心，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这么看着卜茗，等着她的回答。

卜茗的视线略微上下扫了扫，就看到女孩的脚踝手腕处遗留着和自己相同的伤痕，都是擦破了皮后的结痂，以及青紫的勒痕。

“应该是。”卜茗点了点头，两只手还握着自己的小腿，想要看看脚底板究竟有什么东西。

女孩仰起头，手指点了点下巴，似乎想到了什么：“你是卜茗？”

“对。”

女孩释然一笑，友好地伸出右手：“你好，我是林晔。”

卜茗和女孩握了手，女孩的手很烫，似乎有的人的确就是那样，天生就不怕冷，到哪儿都是一个小火炉。

但是，副本里，林晔明明是个男生，在现实中却是一个女孩子，这多少让人有些不敢置信。

“你不是……”

“我是女生，只是那个‘世界’是根据你的性格演化出形象的，所以我会以一个男性身份出现，”林晔看出卜茗心中所想，说着就走上台阶，“倒是你，内外的差距不大，只是‘世界’里的你更漂亮一些。”

说着，林晔撩了撩头发，把身后那一团卷发弄到前面放在胸前，很媚气地眨了眨眼睛：“卜茗啊，今后我俩合作进副本怎么样？”

卜茗：“啊？”

“我们进副本的频率都是三到五天一次，休息几天大概就会给你安排下一个副本了，有个伴总是好的。”

卜茗：“这个队友还是能自己选的？”

“对啊，”林晔坐到卜茗旁边，“你的那个副本我就是和那个……郭星城一起进去的。”

听到这里，卜茗赶紧摇了摇头，拒绝了林晔的好意：“我还是自己去吧，我还想多活几天。”

林晔被噎住了…………

然后……

“噗哈哈哈哈哈哈，”林晔笑得花枝乱颤，“茗茗你说什么呢，这不一样的”

卜茗：“这怎么就不一样了？”

林晔笑了半天，但是碍于不能喧哗，硬生生憋着，憋得肋骨连带着的那一片肌肉抽疼。

“那个家伙是因为金融犯罪进来的，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人，”林晔撇嘴，对着天花板翻了个大白眼，“我就是拉了一个垫背的，原本还能用一段时间呢，谁知道这次这么蠢，自己把自己卖了，能怪谁？”

卜茗：“那我因为什么进来的？”

“我是d区的，好像是因为不服从战斗命令进来的，负七楼到负五楼都是d区的病人。”

“那我也应该是……d区的，”卜茗点了点头，“可为什么我记不住以前发生过的事了？”

林晔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大概是这里一种奇怪的机制吧，总归就是不让你想起以前你是做什么的，干了怎样的事，就连第一个‘私人定制’的副本也会忘得一干二净。”

私人定制？

那看来，卜茗的确有一个哥哥。

只是现在，她还没有看到自己脚心的东西，有些执念，于是再次伸手握住了自己的小腿胫骨。

“别看了，”林晔就像是知道她要做什么，揣着手有些粗略带英气的眉毛挑了一下，“他们应该在你的脚底板里镶嵌了东西，你是新人，伤口没好，大概有些疼，过两天就好了。”

“在……脚底板，装东西？？”

卜茗惊了。

卜茗一下子对自己的脚底板更加好奇了。

“他装了什么，装在脚底板里做什么？”

林晔耸了耸肩：“不知道咯，谁知道c区的人是怎么想到，非要给d区的人都在脚底板里安个东西，这玩意儿时不时就要漏电什么的，很烦人。”

“c区？”

林晔牵着卜茗向上走，边走边说：

“对，a区最高，f区最低，从高到低一层管理一层，而a区住着全体医护人员，负责全体罪人和病人的衣食住行以及治疗。”

“所以我们现在是……”

林晔走过转角看到c区的巨大标识牌，叹了一口气：“到c区了，走吧。”

c区的色调是黑白的，和d区的淡蓝和淡灰色不同，这里的所有东西非黑即白，有如计算题和代码一样的冷静和非对即错。

“c区的罪人是黑客和ai的犯罪者，有一部分是系统紊乱了的ai，所以他们有些时候会自发为自己的病友们进行医疗。”

卜茗点点头，和林晔转过楼梯，继续向上，走到负三楼。

出了楼梯口向左，就能看到写有“食谷厅”的黑色牌子。

这是一扇木制的门，和一旁其他数据合成的病房房门有些格格不入，上面还有那种老式的把手，怎么都让人觉得有些虚幻和不真实。

卜茗举起手，中指食指弯曲，关节扣在门上，哒哒哒敲了三声。

“请进。”

里面传来一个清亮的女声。

卜茗和林晔按上门上的手把，推开了门。

然后就被炫目的光彩弄花了眼睛。

再睁开眼时，林晔已经在最近的一个圆桌上坐好了。

这里的空气里似乎弥漫着一股浓浓的奶油味，门两旁站着两位清秀的女生，穿着那种男式的宫廷制服，灰色的暗纹上镶嵌着银丝，在微微偏红的烛光里反射着带了血色暖意的柔光。

再往前走，能看到并排摆在窗边的两张一大一小的圆桌。林晔坐在稍大的圆桌旁，桌上铺了一张酒红色的桌布，桌布上还有些若隐若现的蔷薇暗纹。

桌子的中央摆放着那种精致的甜点盘，里面放着三三两两的小蛋糕，还有一两杯形态各异的鸡尾酒。

另一张桌子旁只有三把椅子，上面是纯白色的桌布，而桌子中央，只有一瓶未开封的红酒。

以及，一个小巧精致的，红酒杯。

她静静地立在桌上，被这四周的光彩映得玫丽暗红，诱人极了，却又那样地漫不经心。

卜茗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

她想要拿起这只酒杯，好让这罪恶的美舒缓一下，被好好地亵玩一下，再回到自己该去的地方。

一时入神，卜茗忽略掉了林晔急切而又压低了的呼声，也忽略掉了刚刚进来的一个人。

那个人穿着艳丽的长裙，挽了优雅中透着懒散的发髻，身姿灼灼，有着不带性别的美。

他缓步走到卜茗身后，突然发现自己比卜茗还矮了一个头，于是按住了她的肩膀，伸手，取走了卜茗正聚精会神看着的酒杯。

“哎呀，这杯子怎么拿出来摆在这里了，都被d区人的眼睛玷污了，真是。”

说着，他高高地举起酒杯，然后，啪得一下，重重摔在了地上。

只是这漂亮的小酒杯不仅没有被砸烂，还在地上骨碌碌转了两圈，又滚回到了卜茗的脚边。

卜茗：………………

男人：………………

林晔：………………

卜茗这才看到男人的脸。

这不是院长还能是谁？

“原来你还有穿女装的癖好，”卜茗说话里没有鄙夷的意思，她甚至挺可怜那只地上的杯子，正弯腰就要去捡，“不过你穿的这身，还蛮好看的。”

男人的脸色绿了又红，好不精彩。

他轻轻咳了几声，就自己去拉开了一旁的座位坐了进去，摆摆手让跟在自己身后的那两位站在门口的侍女给自己另取一个杯子，倒酒。

卜茗手里拿着他刚刚用力却没有摔碎的杯子，站在原地，寻思着自己究竟是要再拉开一把椅子坐上去，还是走到林晔那边。

“卜茗！”林晔低低的，带着急切的声音打断了卜茗的思考，“快过来，坐着边。”

而这个食谷厅的大门，又再一次嘎吱一声打开，探出了一个小小的脑袋。

小脑袋顶着细弱的嗓子，小声问道：

“请问…………这里是食谷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