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昭辩道:“我杀的乃是幻象,并非真人。”
食梦貘不听他解释,不悦道:“你心性深沉,出手狠厉,可见得绝非善类,我断不能放你出去。”
言昭冷声问:“四局幻象皆已破除,你岂能不守规矩?”
食梦貘道:“凌清越与我颇有渊源,我不能放你出去祸害他。”
言昭不知当气当笑:“我又怎会祸害师尊?”
“若想出去,便与我过上几招。你若能赢,我便放行。”
食梦貘话音一落,再度催动幻术,引得天光骤暗,直教人如入鬼域。
言昭始料未及,黑暗中,后背忽遭重击。那术法钻心蚀骨,似要将后心凿出一个洞来。
他凭借本能举剑回击,只听一阵嘶嚎于极尽之处响起,暂时逼退食梦貘。若再慢上几分,只怕性命堪忧。
“你怎样?”黑暗中,谢景枫扶住言昭,施一记夜明之咒,助言昭夜视,“这食梦貘怎会突然发狂?从前时候,我护送过少说十几人破局,可从未见过这样的情况。”
言昭道:“他见我杀了幻象师尊四次,怕放了我出去,祸害到真正的师尊。”
谢景枫当即愤然道:“局是他出的,幻象是他化的,到头来却怪在你身上?天下可没有这种道理!”
言昭亦是不解:“先不管这许多了,想办法冲出去再说。”
师兄弟二后背相抵,联手应敌。
几番过招之下,千年灵兽没讨到好处,言、谢二人也受了些伤。一时之间,两方胶着不下。
“食梦貘,够了。”
黑暗之中,一声呼唤如清风徐徐,萦绕塔内,碰撞出回音阵阵。
“清徽仙君,想必你已看见,这无耻小儿对你心存妄念。”食梦貘不听劝,不肯轻易放过言昭,“若是就此放过他,只怕要引来滔天祸事。”
菱花镜前,凌清越眉宇渐蹙,思忖片刻,又传音入四重塔:“他不过是敬慕师尊。”
“你可曾看见,生老病死四局之中,他心中执念皆化作你的样貌?”
“怎么,莫非你对他也生了遐思,抑或早有苟且?”
不知为何,食梦貘愈发咄咄逼人。
凌清越怒不可遏,厉声断喝:“放肆!”
“纵使你修行千年,亦只是脱不去兽形的精怪,怎敢毁谤本座清誉?”
一时之间,食梦貘碍于仙级低微,不敢再出言冒犯。
凌清越无心纠缠此事,只与他说:“速速放了本座弟子,事情就此揭过。”
“放他倒是容易,只是,来日有你后悔的时候。”
食梦貘说罢,当真散了幻境,身形化作烟雾,消失于塔内。
言昭与谢景枫终归松一口气,走出四重塔。
行路之时,凌清越只与言昭一人传音:“我在飞来峰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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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来峰上,凌清越拂袖收了菱花镜,面如寒霜。
——生老病死四局皆有自己的身影,他倒要看看,言昭如何解释。
若是言昭不能斩断妄念,不如在其情未至深处时,趁早逐出去。
凌清越已然下定决心,悄然捏紧手腕。
不多时,言昭扣响门扉。
凌清越端坐在石屋内,不曾起身,只说道:“进来。”
美人邀约,言昭却笑不出来。他晓得,师尊要来问罪了。
凌清越面拢寒霜,只问他:“历练之后,你可有所得?”
言昭回忆剧情,只拣标准答案说:“一切执念,皆是过眼云烟。”
当初,凌清越送原主进四重塔,便是要他明白这一点。可惜,送了八十回都,孽徒都不曾悟出道理来。
但这一回有所不同,眼前的人说出了凌清越想要的答案。
凌清越略感安慰,却又不无担心。他又说:“还有一件事,你该与我解释。”
言昭故作不解:“解释什么?”
凌清越只冷眼看着他,不多说一个字。言昭毫不畏惧地回望过来,与师尊眸光相触,恍如刀剑过招。
尔后,言昭佯装顿悟:“师尊莫不是受了食梦貘挑唆?”
凌清越仍不说话,依旧冷眼相看。
言昭故作委屈,诡辩道:“我在幻境中所见之人,的确皆是师尊,但并非如食梦貘所言那般心存妄念。”
“自我悔悟以来,日思夜想的都是师尊。我总想着,我要向师尊靠拢,走上正道,方不辜负多年以来的照拂与教导。”
凌清越蹙眉端详言昭,似在考量他之所言有几分可信:“继续说下去。”
“我对师尊只有敬慕之情,再无其余想法。”为打消凌清越疑心,言昭破釜沉舟,“如若师尊不信,怕我辱没仙宗清誉,就即刻将我逐出仙山去吧!”
说话间,言昭以单膝跪于地上。
凌清越着实惊了一惊,未及说话,便见言昭抱拳一拜。他愕然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弟子就此别过师尊,若有机缘,山下俗世再相见。”
说罢,言昭起身,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向门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