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中,洛易的睫毛根根分明,在眼睑垂下一小片阴影。他的瞳孔颜色有些浅,眼神很专注,看着詹誉的时候让他想到某种小动物。
他的心跳在此时蓦地加快,那是一种久违的感觉,像有一只蝴蝶在他的胸腔里扑烁着翅膀——那轻盈的蝶翼从他心上擦过,让他整颗心脏都颤动了一下。
洛易有双美妙的嘴唇,下唇比上唇略厚,形状优美,总是透着健康的红润。这是一双适合接吻的嘴唇。詹誉想着,轻轻闭上双眼。
那对嘴唇吻了过来。轻缓地摩挲一下,便蜻蜓点水般地一触即离。然后又靠过来,小心地撬开他的唇齿。
那种感觉像在热水里游泳,游得很慢,水温很热。
唇分时,詹誉有些喘气。他的脸颊变得绯红,眼里闪着一层迷离的水光,他眨眼一笑。洛易觉得自己的心口发烫,他看着那双眼睛——
星空之下,是他此生所见最美的眼睛。
后来,詹誉对他的心理医生说起那个吻。他的心理医生是女性,四十到五十岁,头发整齐地盘在脑后,身上有股女人独有的温柔气质。听到詹誉的问题,那张保养得宜的脸色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你听说过吊桥效应吗?”
那是詹誉终于回到陆地之后的事。渔民果然如洛易所说,几天后就找到了他们。洛易仍然留在岛上,蹲守那种猫一样的美丽生物。而詹誉则踏上了渔民回航的船,那些渔民正是羯族人,皮肤黢黑,说着他听不懂的语言。船开动之前,洛易到岸边来送他。
他们之间的气氛已经不一样了。那是一种很难界定的情绪,谁也说不清楚。他们对视了有一分钟、两分钟,詹誉端庄地冲他挥手作别:“来找我。”那张脸上却流露出一个天真、甜蜜,却又邪恶的笑容,“你能谷歌到。”
随后,詹誉踏上岸,随手在路边报刊亭拿了一份报纸——他惊奇地发现,并没有任何一个版面在报道他的失踪。
这是一个贫穷、落后的海滨小镇,没有人认识他。詹誉借用杂货店的电话打给了崔言维,两个小时后,一架直升飞机就把他带回了家。
他从崔言维那里了解到事情的原委。
“您失踪以后,我们首先就查到了那架直升机。但奇怪的是,有关那架直升机的记录,驾驶员的记录,包括那两个模特,都消失的干干净净,好像他们从来没存在过一样。”
詹誉翻了翻送过来的资料,用肯定的语气说:“这就是你没有报警的原因。”
“是的,我们当时就察觉到,这件事必然有系统内的人参与进来…而公司那边,也不愿意看到因为继承人失踪而引起股价暴跌。于是我们找了个和您容貌有几分相似的人,对外宣称您受伤住院。”
“那个人可靠吗?”
“放心,这是一笔不菲的合约。”
“系统内的人插手这件事…”詹誉轻描淡写地说,“他们想要什么东西,再清楚不过了。结案他们帮我们消除了记录,那也省事很多。”
他环顾洁白的病房,又将视线移回崔言维的身上:“你做得很好。”詹誉淡淡地说,“我离开这么久,现在是时候露面了。瞒得太久,难保不起疑心。”
詹誉在病床上召开了记者发布会,他看上去适应得很好,一点没有受到影响。只有崔言维知道,他在夜里经常做噩梦。甚至在康复出院后,照常在董事会上打盹时,表情也会突然变得很狰狞——那场绑架案毕竟还是在他的身体里留下了影子。
于是崔言维为他预约了心理医生。
那是一个周二下午,詹誉不情不愿地推门进来。阳光和煦,桌后坐着一个中年女性,四十岁到五十岁,气质十分动人。她招呼詹誉坐下,她的嗓音很温和。
然后她不再说话,只是对他微笑。似乎在等他开口。
第一次治疗,詹誉一个字也没有说。
第二次,他依然没有说话。但心理医生给了他一张白纸,和一盒彩笔。
他当然什么也没画。
第三次,还是崔言维逼着他去。詹誉感到无聊透顶,开始在那张纸上画画。
然后他们开始交谈。
当詹誉说到那个吻时,心理医生保养得宜的脸色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你知道吊桥效应吗?”
“当一个人提心吊胆地过吊桥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如果这个时候,碰巧遇见另一个人,那么他会错把由这种情境引起的心跳加快理解为对方使自己心动,才产生的生理反应,故而对对方滋生出爱情的情愫。”
她意味深长地一笑:“这或许能解答你的困惑。但是与不是,你要问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