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这一辆,我怀疑之前经过的所有货车里,全都没人。”
如果说这句话本身带来的惊悚感是八成,那么因为林衣那古怪一笑的加成,就到了九成,若再配合此刻黑暗笼罩的荒野和阴冷的雾气,就一股脑直飚到了十成十。
车灯照耀下,每个人的脸色看起来都有些青白,还有人冷不丁打起了寒颤。“别别开玩笑了”眼镜男战战兢兢开口反驳,那神态与其说是不信,不如说是不愿意信“偶尔一辆车里见不到司机也、也很正常嘛,人家没准如厕去了这又不代表别的车就真没人,视线感这东西不靠谱,你少耸人听闻了”
对此林衣并不争辩,实在是没必要争辩,想弄清楚事情很容易。而叶宜浅果然也如她所料的做出了应对,她让曹哥与另一男子拿着手电筒去前面两辆货车查看,再吩咐顾松健和眼镜男一道去检查身后刚经过的几辆货车,余下的人原地待命。
虽然只是扒门看一眼驾驶室的简单事,但这些八货车几乎每辆本身就有六七米的长度,加上停车间距,令得这趟查看还是浪费了几分钟的时间,几分钟后两拨检查的人先后回来,都不必开口说什么,远远的只瞧脸色就已经明白答案了。
如果说之前还是惊悚,那此刻,一行人心底里都浮现了真真切切的不祥之感。
“我说,咱们要不要不就到这儿了”后面压阵的中年人之一终于忍不住打起了退堂鼓“咱们都走了有七八分钟了吧反正该找的都找了,还不是连个人影也见不到现在连车里的司机都没了,也太邪门了点”
“可不是。”连一直绷着不吱声的顾松健此刻也挠起了头“别人不见了还可以解释,卡车司机就真说不通了,这一车货搞不好得十来万吧敢就这么扔下不管了这也哎,咱们一路过来的私家车里明明都有人,怎么前面司机不见了他们半点也不知道的真怪。”
有的人一紧张就絮絮叨叨,有的人一紧张就沉默不语,林衣旁观着每个人的反应,最后一回头,却见叶宜浅首次离开了那抱小孩的
妇女身侧,此时正慢慢在货车车厢边低头走着,好似寻找什么般,就几步到她身边,笑问道“怎么了学姐掉东西了”
叶宜浅一抬首,两人就对上了视线,她似乎轻轻摇了摇头以示否认,随后目光就掠过林衣投向后面人群,最后开口说出的话,却是接顾松健的“不怪,有原因的,你们来看。”叶宜浅以手电光晃了晃货车车厢底部,道“看出什么不同了吗”
几个人闻声一窝蜂过来,纷纷顺着手电打量起地面,却没谁看出来端倪。“这这没什么啊,就是水泥地而已,”顾松健摊手道“这种紧张的时候大宜你就别卖关子了,我知道你能,快说吧,我心跳都一百八了。”
或者是被当众叫了绰号的关系,叶宜浅冷冷瞥了顾松健一眼,但并没多话。“没注意到吗”她依然淡淡解释道“这车底下的路面是干的。因为找人的缘故,我有特别留心类似车底这些地方,之前那些私家车,连同我们的大巴,车底下的路都是湿的。”
“啊”这回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眼镜男,他顿悟般拍手道“那阵小雨”
“小雨什么小雨”其他人却都是不明就里,眼见于此,那眼镜男抢着道“就一个多钟头前啊,客车快到垭口时,山上曾经下过一阵雨那时候天已经黑了,车里很多人都在打盹,雨又来得快去得快,所以大约很多人都没注意到”
“不错。”叶宜浅微微点头,她的语气就全没有眼镜男那般激动“由此可推论,后面的私家车连同我们,是这一个多钟头内才行驶到此,然后被堵。而这串货车连同前面的车龙,恐怕是更早就堵在这里了,如果排在这些车后的人不来查看,那么没人知道司机不见了也不奇怪。”
“说是说得通,不过堵了半天都没人往前去看看情况,也不太合理啊。”那曹哥还是有点迟疑。
“还别说,没准真有人往前去看情况了,不过同样再没回来没记错的话,有两辆私家车我也没感觉到半点视线,也许里面也没人哦。”
说这话的自然是林衣,刚说完,她就感觉到有几道饱含不满的视线遽然射来,也许是有人觉得她每次开口都
故意危言耸听,好似存心在把人情绪往紧张里推。
只有天知道,她为帮这些人预先搞好心理建设,费了多大的苦心。
有些时候,现实会比想象的更骇人听闻。
“讲讲那么多干嘛越讲越吓人,当务之急是咱们还走不走啦”顾松健干咳一声,算是替林衣解了围。这个问题确实是眼下最关键的,一经提出,大伙儿的注意力也随之转移,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了那抱婴儿的妇女。
那妇女此刻面色发白,显然也吓得不轻。她凭着焦虑提起的一股冲动劲儿已消散的差不多了,就此放弃回头又似乎是不太甘心,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好,只得抱着孩子可怜巴巴地望着大家,最后视线定在叶宜浅身上,似乎盼她和先前一样给自己做主。
但此一时彼一时,叶宜浅显然是懂审时度势的人,只稍做沉吟,就做出了决定“大姐,我们走得够远了。”她对那妇女正色道“这情形确实不适合继续走下去,你也看到了,所有人心里都很不安,再走下去就是强迫别人做事了,这行不通,我们还是回车等天亮再想办法吧。”
见之前领头站出来帮自己的人都这么说了,那妇女似乎也认命了,她紧了紧怀中的孩子,无可奈何道“我,我也知道,这么个鬼天气,又是这种地方,你们陪我到这里已经非常好心了,这个世上好心人很难得,我也不敢强迫大家啥,我谢”她吸一口气,抬起头面对众人,似乎是想道谢的,却突然间眼睛一亮“谢咦老、老公”
这转折太突兀,以至于众人皆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赶紧随着她的目光转身望去。
前面的浓雾里,似乎影影绰绰是有几道人影,他们正沿着货车车队边的公路往这边奔来那应该是奔跑吧,虽说隔着黑暗和雾气其实很难看得清,车灯在雾气中照明有限,唯有在灯头偶尔近距离直射到那几个人身上时,才勉强能瞧见他们大致的动作和衣着。
但夫妻间无疑是十分熟悉的,几乎仅凭这些那妇女就确信了。“老公真是我老公那是他的衣服,他没事”她很是兴奋,似乎是想迎上去,却又怕怀中婴儿受到颠簸于是不敢
跑,只得留在原地不住叫道“老公这里”
也许是忙于奔跑的关系,对面没有立即回应,别人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所以旷野的公路上其实还是很安静。
大家都在张望着,等待着,林衣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蹲下身去重新系了系自己的鞋带。
当她再度抬起头时,正好目睹了对面雾气中的一个人,失去了头颅。
这一幕几乎是无声的,以灯光为背景,只一霎,那一道人形剪影就失去了最关键的部分,真好似皮影戏般朦胧又干脆。
唯有在浓白雾气中迸溅而出的赤红,最鲜明不过。
而几乎是同一瞬间,叶宜浅感觉到左手一紧,林衣的声音再度在众人耳边响起,这一次,没有故弄玄虚,也不再危言耸听,反而是简单简洁之极。
她只说“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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