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
他们两个感情那么好,应该会没事的吧。
小竹屋内,夏长泽进屋第一件事便是先按庭郁的吩咐,将寒矜花熬成的药重新煮了,端给纪寒食。
灯下,纪寒食舔了一口“呜,味道好怪。”
寒矜花味道是怪,又苦,上界也没几个人喜欢。夏长泽想了想,想起以前自己喝药时一直有松子糖吃,忙去拿柜子上的竹筒里,却不料竹筒里早已经没有糖了。
纪寒食“没事没事,我不怕苦。”
捏着鼻子,眼
一闭猛灌。灌完缓了好一会儿,才忽然发觉脑后长发松了,竟是小妖怪不知何时拿了梳子,正在帮他散头发。
“你瞧你,也不知道打理,都打结了。”
只是随口抱怨一句而已,夏长泽不料纪寒食竟跳了起来,险些把药碗打饭“小小小小佑别,我头发好久都没洗过了,很脏的,等、等洗过你再梳吧。”
大妖怪说这话时,脸红红的,似乎很是羞涩无措。
说完竟还真抱着药碗,就可怜兮兮地躲角落蹲着去不让他碰了。
怪了。
夏长泽略微不解,只点点头“好,那我去帮你烧水。”
去了拆房一边烧着,一边回想刚才那一幕,莫名好笑。
难道,真的是他管束太严,天天叨叨大妖怪挑食、叨叨他读书习字把大妖怪叨叨怕了呵,当年他捡他回家照顾那么久都没有嫌他脏,他又怎么可能嫌弃他头发没洗
氤氲水汽。
纪寒食慢慢揭掉一身沾着血迹的白纱,咬咬牙爬上浴桶,把小腿往里面一探。
烫
背后吱呀一声,门开了,小妖怪进来了。
纪寒食“噗通”一声钻水里,差点整只没被烫熟。烫烫烫,而且浑身伤口沁了水也是一阵蚂蚁咬,苦不堪言
他的声音都在抖“你你你干嘛进来”
“咦,当然是给你洗背、洗头发啊,”夏长泽抱着个丝瓜,略微不解。以前也不是没帮他搓过背,他今天究竟怎么了干嘛整只的恨不能往水里钻
水汽白蒙蒙,修长洁白的指尖蹭过古铜色的手指。
夏长泽微微皱眉,那人手臂溃破的伤口狰狞,他一点点拿棉花蹭过。
纪寒食则是羞得恨不得躲起来他这个皮开肉绽的样子很难看,不想被看到。而比这更无措的却是指尖丝丝点点被碰触的地方,肌肤之下,血液沸腾。
莫名小小的战栗。
记得那个山洞里的晚上。也是一样潮湿,也是一样的热。
停,别想
纪寒食脸上一烫,狠狠摇了摇头,不行,不行,想什么呢
“小佑,你去上界时”
“寒食哥哥,你出去同妖族会盟时”
想要转换话题,没想到两个人有同时开口,撞在了一起。
纪寒食口
干舌燥,说不出话来了。只听夏长泽问他“寒食哥哥你先说吧,外面的妖族,白狼他们刁难了你们没有”
自然是刁难了,白狼王好不容易逮到这般占理的机会,怎么可能不好好刁难一番
冠冕堂皇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直小狐狸气得要咬人,劝都劝不住。纪寒食还是硬是把他塞给他爹狐王关屋里之后,才得以坐下来和其他妖王好好谈了条件。
好在,结果还挺圆满的。
他便笑着摇摇头,说了句“没事”,问夏长泽“倒是你,在上界没有遇着什么危险吧”
夏长泽咬了咬下唇,在那一刻有些复杂。
他摇了摇头,却垂下眼眸,隔了一小会儿,最后小声说
“寒食哥哥,我有点难受,想要一个抱抱。”
“一个抱抱,就好了。”
他忽然建,又仿佛变回了好久以前还是个惴惴小妖怪时候的神情,茫然、无措,可怜兮兮。纪寒食赶紧抱了他。
虽然肌肤相贴,沾满水汽,却不带任何欲念,只是单纯的心疼。
“寒食哥哥,”怀中,少年轻声说,“若是有朝一日被上界发现我还活着,我一定会马上离开月沼,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不会给大家带来任何危险。”
纪寒食一听就急了,抓紧他“不行”
“我知道,我知道,”怀中少年喃喃道,“小佑知道,小佑我也不想走。”
“那一天,永远不要来就好了。毕竟,只有极少极少的人知道还有探虚之泽残存。也许上界魔族永远不会发现,也许我可以永远永远”
他说到这儿,却戛然而止。
把头靠在纪寒食胸口,不是撒娇,亦不是惧怕,而是深深的疲倦。纪寒食不知道那样的沉重从而来,可就只是抱着他,便可以感觉到那种铺天盖地、身心俱疲的累。
“寒食哥哥,其实,我在上界时遇到了我的六叔。”
半晌,怀中的孩子终于又小声说。
“我以前一直以为,自己是侥幸不似才掉落下界,但其实不是的,是六叔他瞒着魔尊将我送下来的。”
“如今,我回来了,他人还在上界。”
“上界遭浊气侵蚀,仙灵日渐衰弱,以后又不知道会变成怎样。六
叔还在努力用最后一点力量护着他们可我,却一个人回来了。”
六叔说,长泽,你走,去下界当你的逍遥小妖怪。
把此处的一切全忘了,走吧。
庭郁也劝他,说云锦小太子本来就应该已经死了。他若留在上界什么都做不了,反而会给六叔添乱。
夏长泽知道,他们说的都没有错,可是。
“可是,若我什么都不知道,也就罢了。我还能恨六叔绝情,我还能可如今,明明什么都知道了,我,还能一个人在下界过着幸福的生活吗”
“寒食哥哥,”他像是一条濒死的鱼,很疲倦、很绝望地问他。
“我这般自私自利,是不是会遭天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