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书(完结版)(双色玻璃麻花)_42、四十二(2 / 2)_生死书(完结版)最新章节免费阅读无弹窗_嘀嗒读书

42、四十二(2 / 2)

杨尽信这时秉道“奴才快马跟来,实是因年羹尧大人昨日已至西宁,正候在九爷府上。”

允禟淡然点了点头,并不问究竟,只道“既如此,必有军务,咱们这便立刻回去吧。”

杨尽信忙挥手命人牵了马来,又有侍卫拉了辆幄车

过来,允禟也不理会他人如何惊异,将我抱上车去,才纵身上马,回头一笑,低声道“你不要担心。”

车马滚滚而行,我挑帘望向车外,只见路边百姓人众依旧跪了满地不敢起身,那夫妻二人、那茶摊伙计皆在其中,都是犹自面容怔忡,痴痴地回不过神来。叹了口气,不由慢慢放开手偎回车内“也许,在这世上,我并不及你们有福气吧”

西北春迟,惟有满城榆木花开,妆碧点翠一般,正是好时节。

我与允禟才一入西宁城中,已有千总阿维新候在城门之下,当下亲自带兵前导回往允禟府上。

入了迎门,允禟扶了我下车,我转睛向四周略一环顾,蹙眉悄然道“只怕并不是好事。”允禟面色如常,只在袖下向我指尖上攥了一攥。我已知他心中有数,叹息一笑,道“你去吧,我还是不要见他的好。”

话音未落,却听厅堂内一人已大笑着健步而出,昂首道“下官年羹尧见过九爷,见过格格”词语谦恭,可目光咄咄,并无丝毫敬意,在我身上冷然带过。

我见已是断然无法回避,只得福身道“年大人。”年羹尧盯着我道“格格别来无恙经年不见,格格依旧容颜不改。”

我还未及接言,只听允禟已笑道“不知亮工你此来何事何不进屋去晤叙,也叫我薄尽地主之谊”

年羹尧自也精明,呵呵笑了笑,上前与允禟把臂向厅内走去,道“早知九爷到了西宁,怎奈川陕事宜繁冗,此际才得过来。”走到门边回头一顿,向我冷冷笑道“格格也请吧”

厅中几人落了座,便有婢女捧上茶来,年羹尧托起茶碗,不紧不慢地刮着浮起的茶叶沫子,似笑非笑道“自上月圣祖皇帝梓宫安奉景陵之后,皇上感念十四贝子纯孝之心切切,前几日已命十四贝子留驻陵寝附近汤泉居住,以俾大祀之日也好时时行礼尽心。”眼风微一回转,又笑道“如今虽已将甘州火器营撤回了京中,但皇上圣明,倒是依在下折奏,以陕西宁夏总兵官范时捷署理了陕西西安巡抚,升了副将杨起元补缺一并署理着陕西甘州提督,也算羹尧不负朝廷禄养之恩了”

我不经意

地淡淡向允禟一瞥,见他竟似毫不为动,只是道“这九曲红汤色如梅,茶气香润,向以大坞山所产为上,蒙藏之地倒也难得,亮工你且尝尝。”

年羹尧本欲薄炫威势,却见允禟并无丝毫忧惧之容,不由好生没趣,面上隐隐生起恨意,但随即迅速按捺着褪去,仍笑端着茶碗,道“这红茶太过香腻,我是从来不喝的。”手上一倾,装作失手一般,竟将那一盏茶水尽数泼在了地上。

允禟眼睛微眯,阴郁之气渐盛,我胸中思虑暗转,忙起身走了过去,含笑道“我曾闻年大人令尊久为湖广巡抚,恰好九爷府中才得了鄂南的恩施玉绿,滋味鲜爽,想来可合大人口味。大人若是这会儿吃着好,府上还有几斤,这就令人送到大人行辕去。”说着向立在门边伺候的佟保递了个眼色,佟保立时会意,急忙赶去重新吩咐备茶。

方转身想要走回,忽就见年羹尧将手一伸,已极是轻佻地捏住了我腰际一只荷包的穗子,挑眉笑道“我别的东西都不要,我只喜欢这小荷包。”

我强自忍了气,余光看见允禟脸上仍旧平静无波,只端了茶盅的手臂有些微微颤抖。心中再明白不过,若是此刻恼怒发作,只是不智,结果只怕更糟,不撕破脸,凡事倒还好说。

于是咬牙略一侧身,福了下去,道“下人钝拙,恐不得烹茶之法,还是我亲自去的好,年大人宽坐。”身形后移,荷包便从年羹尧的手中滑脱。

年羹尧微有些尴尬,咂咂嘴,将两根空落的手指捻了捻,悻悻道“既这样,那就偏劳格格了。”

告辞出来,我一径快步走到院中,捡了块平整的石头才一坐下,泪水已经汩汩涌出。

我这是在做什么,若仍是年少时在草原上那般意气飞扬,也许早一鞭子抽了过去,而如今,这百般忍辱又真能换得现下一时的平安么

正心思纷杂地胡乱想着,冷不防身后一双手猛地抱了上来,一股浑浊的鼻息喷在我的腮边“格格好兴致,不是说备茶去了么,怎么在这里消遣”

我心中大惊,不必回头,只听声音,也知是谁,忙站起掰着他手奋力挣脱,一边强自说道“大人自重,这是九爷府上,您

还请尊重些”

年羹尧嘿嘿冷笑道“贝子爷如今是安置于西宁之人,格格如此聪慧,怎么这一节又这样糊涂。格格的事,我还不知道么您还和我要什么尊重”说着,伸手又来拽我。

我气得浑身冰凉,也顾不上什么体统顾忌,抬掌向他脸上扇去,手还没挨到他,早被他眼疾手快扭住手腕,一把别在身后,立时钻心的疼痛直刺心尖,我大喊道“混帐,你放开我你纵然不怕九爷,我阿爸也不会和你善罢甘休”

“智勇亲王么”年羹尧哈哈大笑,倒似比听了笑话还可笑一般,“格格,你家中再厉害,终做的是皇上的官儿,吃的是朝廷的俸禄,得的什么不是恩典再者,但凭格格和九贝子这遭事,他脱得开干系么皇上若要他死,他还得谢恩呢”

我神智迷乱,听他越说越不像话,怒道“大人把自己当成谁了竟敢替皇上发落我们就不怕这话被皇上知道了,不得好死么”

年羹尧一声冷哼,道“皇上现下只把九贝子搁在这里效力,那是皇上宽大之恩,格格也不必拿话激我皇上既命我掌管西北事务,我自当尽心替皇上分忧。如今贝子爷凡事都要靠我奏闻,格格要告状,还真要想想办法就算告到皇上跟前,皇上如今也必只肯信我”

我又悲又气,不成想如此委以重任的股肱之臣,空有文才武略,骨子里仍不过是个面是背非的小人,也难怪他会有来日的下场,原来都是果报。

恍惚之中,忽然只觉对面假山石后,似是有个侍卫的身影隐约晃过,心念触动,已然明白,不禁冷冷一笑,凛然道“大人可听过到头这一身,难逃那一日这话么今日因,明日果,大人看来还是不懂当年四爷曾说的好自为之那四个字的意思”说完也不再挣扎,只斜睨着他的眼睛。

年羹尧听了四爷二字,微微动容,被我盯得惶恐,半晌,终于逃开我的目光,望向别处,不由慢慢松了双臂。

一时间,两人默然峙立,均不作声。身侧一棵白榆上的花叶迎风而落,飘坠着洒了满地,竟仍是油碧清香。

忽听身后允禟之声传来,只道“亮工说要更衣,怎么反迷了

路,让人好等。”那语声虽一般的蚀骨寒凉,此刻听在我的耳中,却是说不出的安心。

年羹尧干干一笑,忙打着哈哈掩了窘态道“九爷府上家业大,几进几出,着实气派风光,年某陋室空堂住惯了,因此随便瞧瞧,不料竟是走岔了去。”

允禟笑道“亮工你可是说笑了,允禟俗人一个,不过是个安身立命的所在,怎能比你这封疆大吏黄缰紫骝,殊宠异荣呢”

“贝子爷哪里就说这话。”年羹尧略一抱拳,“皇上胸中光明洞达,万几庶务无不洞烛隐微。羹尧不过略有薄名,皇上既对臣下有信有赖,做奴才的又安敢不忠心耿耿,肝脑涂地。”言语之中,一时颇为洋洋得意。

“正是如此且让我到厅内陪亮工好好喝上一回,也是你体恤我了”允禟说罢,上前两步,微拿眼梢望我一下,便揽了年羹尧的膀子,二人相携了大笑着一并往前厅走去,再没回头看我。

我这才觉松开口气,脚下一阵酸麻,捂住胸口跌坐在地,嘴唇止不住地哆嗦。傍晚春寒犹自料峭,轻风徐来,仍是能冷到让人寒战。

甫一入夜,却变了天气,彤云如晦,卷了沙土的风一阵阵灌进屋中,没有销住的窗叶被抽打的一开一合,劈啪作响。

我靠在床上,头抵了床框,默然看着窗外的一片昏天黑地。

只听允禟推门而入,轻呼了我一声,见我并不作声,站了片刻,走到窗边掩上那窗子,又走到床前挨着我身边坐下,伸臂把我抱入怀中,半晌,道“原来我不过还是这样的人。”

天际猛地斜劈过一道闪电,暴雨已在这顷刻之间陡然如注而下,哔哔剥剥砸在檐上。我只觉心内绞窄,喉头阵阵腥甜,凝眸看住允禟,道“九爷,我心里都明白。”

在他怀里依偎了一会儿,缓缓道“年羹尧之所以敢这般放肆,全因他当下炙手可热,难免居功自傲,横作威福,只说这些日子便是皇上旨意到了西宁,他也敢不行宣读晓谕。”

允禟抓紧我手,静了良久,道“你早猜到是他的意思了,是么”

我战抖着双手,冰凉的指头攥住他的手掌,转泪道“不是。”

允禟摇头叹笑道“老四他这么,,,